他一直爲有個聰明兒子而驕傲。兒子愛看書、知識面廣、腦子好使,加上有妻子全權負責,因此他從沒多操過心。兒子上預備班時,考試爭氣,他一高興就獎勵了兒子一臺電腦。從高中開始,兒子越來越沉迷於電腦遊戲和網絡,到後來乾脆不去上學,只在家上網,爲此成績一落千丈,最後高考也落榜了。他想了很多辦法,可都成效不大。他不知怎麼辦纔好。
傾訴男主角:山南(化名),45歲,自由職業者
山南是個大忙人,所以見面的時間一改再改。終於,在一個公園門口的咖啡吧,山南匆匆而至。下午一點,太陽光太火辣,因此顧客不多,侍應生也昏昏欲睡。
談到網絡成癮的兒子曉坤(化名),山南滿臉焦慮,開口對我說:“迷網的孩子不止曉坤一個人,這個情況在同齡人中相當普遍,只是程度不同罷了。”
電腦本是給兒子的獎勵
從小,曉坤的腦子就相當好,很有語言天賦,也喜歡看書,對中外文學、天文、地理、歷史都感興趣。一家三口出去逛街,他永遠首選書店。我和夫人只要把他往書店裏一放,過一兩個小時逛完街再去看,他還在津津有味地讀書呢。
因爲我比較忙,曉坤的學習是由我夫人主抓的。一到雙休日,她就帶着曉坤全城“趕場子”,去上各種興趣班。
轉眼,曉坤就上學了。他不屬於那種很認真的學生,但因爲腦子好,成績始終都不錯。上預備班時,我們幫他聯繫了一所中學,因爲不屬於對口學校,校方表示他們只收好學生,如果曉坤進去後跟不上進度,就得轉學。結果,上學後的第一次考試,曉坤就考了一個“狀元”,老師們也很喜歡他。我一開心,就獎勵了他一臺電腦。
班裏四五十個學生,個個都是尖子,即便如此,曉坤還是顯得很出色。他思路敏捷,做題很快,放學後一會兒就把作業做好了,從來不帶回家。因爲日常那點課程“吃不飽”,他還提前自學了高中的化學和物理。平時在教室裏,他喜歡和同學們探討百科知識,不少同學都甘拜下風……當然,因爲他不是特別努力,所以每次考試都不可能考滿分。有個老師爲此還感慨:這麼聰明的孩子,怎麼就不能冒尖呢?
我一旁聽得入神,插話說曉坤已經非常優秀了。山南長嘆一聲:“別提了,有這麼聰明的腦袋,結果今年高考居然連個大專都沒錄取……”
高三,他不上課只上網
之所以會出現這個結局,就是因爲那臺電腦。
記得讀初一時,有次考試曉坤只考了班裏三十幾名。我很吃驚,爲督促他專心學習,就不准他打電腦,與他約定:如果在兩個月後的期中考試中,他三門功課總分能達到280分,或者排名能進入年級前五名,就開禁。兩個月後,曉坤的成績爲284分,排名年級第四。我很痛快地解除了電腦禁令,還獎勵他1000元。這筆獎金,曉坤全用來買書了。
那個時候,曉坤雖然喜歡打電腦遊戲,但還比較有節制,沒有影響功課。等到了高一下半學期,我發現形勢不對了,他每天坐在電腦前的時間太長了。我糾正了幾次,但沒什麼效果。等到了高二,他的網癮已經很重了,每天晚上吃過飯就打網絡遊戲,常常玩到凌晨三四點,所以上學經常遲到。但那時他還是堅持去上學,成績也徘徊在中游。
高三時,班裏來了一個新班主任,對曉坤說了許多鼓勵的話。他很高興,說要爲老師爭氣,將來考上一個名校。兩個月後的期中考試,他的成績果然上來得很快。看到這個聰明學生自己主動要學習了,班主任很欣慰。然而,曉坤還是離不開電腦,因爲睡眠時間太少,他白天總想睡覺。有一門課,他不大喜歡,所以就常在那個課上睡覺。老師當然會對他有看法。有一次,那位老師就當着大家的面對他說,要睡覺回家去睡吧。於是曉坤從此再不想去上學。
“爲了勸曉坤重返課堂,我們和學校都作了不少努力,但他偶爾回去上一天課,就又回到家裏的電腦前。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他只有一件事,就是上網打遊戲或者聊天,日均上網時間最少10小時!”山南掏出一支菸,沒有點燃,失神地在手心裏捻啊捻。
我們什麼招都使了
我們真怕這樣下去,把一個聰明孩子給毀了,就苦口婆心地給他講道理。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我很着急,就把網線拔走,或者把鼠標拿走,甚至把他房間的電給斷了,就差把那臺電腦給砸了。可是收效甚微。曉坤一離開電腦,就像是天要塌下來了,人變得很煩躁,跟我們不停地吵。在他母親的堅持下,我們只好把電腦“還”給他。拿到電腦,他立刻心無旁騖地打網絡遊戲,任何人都不搭理,任何地方都不肯去。
爲了醫好曉坤的網癮,我們什麼招都使了。我聽說上海有個培訓學校專門幫助行爲偏差的青少年,就特意花了幾千元,一家三口去聽講座。第一次,曉坤尚聽得進去,還積極舉手回答問題。可是第二次上課時,他爲了打遊戲,死活不肯出家門。這條路行不通,我又想幫曉坤聯繫家教,專門和他交流。一開始找了一個數學系的研究生,但曉坤非常不配合,一句話都不說。我又找了一個心理學系的研究生,表示如果他能把曉坤帶到外面去玩,所有的費用由我來負擔。可是,曉坤只和這個家教聊了三四次,就又被電腦“拖”到另一個天地裏去了。
我又聯繫了滬上各知名心理諮詢機構,還找過各個區裏卓有名氣的社工、校外輔導員,甚至還想把曉坤送到北京一個著名的網癮矯正機構去強制“戒網”……真是難啊,因爲曉坤根本不想離開他的小房間。我說要全家出去吃燒烤,他也絲毫不動心,表示只願意吃他母親燒的蛋炒飯。就爲了吃飯這個問題,我和他母親一度發生爭執。我覺得曉坤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總這樣悶在屋裏,一日三餐都要讓母親送到房間裏吃,是一種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所以有必要對他嚴厲一些。如果他不肯出來吃飯,就讓他餓着好嘍,餓着肚子上網,能夠撐幾天啊。可是,他母親根本捨不得讓兒子餓上哪怕一頓飯。
就這樣,高三一年就荒廢過去了。因爲曉坤缺課太多,學校表示要給他處分。其實學校不是真要處分他,是想把他“嚇”回課堂。但是曉坤很篤定,說沒有人能夠剝奪他參加高考的權利。眼看下一週就要高考了,我鄭重地提醒曉坤:“你起碼得把生物鐘調整過來啊,否則上了考場豈不是會呼呼大睡?”這次他聽了我的話,每晚最遲11點睡覺,硬是把狀態調整得差不多。
高考那三天,我天天把他送進考場,再親自接他回家,因爲真的怕他不去考試。等待成績的那幾天,我一度心存僥倖,覺得雖然曉坤一年沒複習功課,但憑着他的天資和基礎,考個“二本”還是沒問題的。爲此,我在陪他填志願時也很謹慎,根本沒敢報什麼名校。他的高考成績單是我第一個拿到的,一看到分數,我的心就涼透了:比“二本”的分數線要低將近10分!儘管內心很難過,我還是沒有責備他,因爲這已經是事實了,怪他有什麼用呢?
曉坤心氣很高,不肯復讀,我只好設法聯繫能夠專升本的大專。可是因爲種種原因,他大專也落空了。曉坤自然非常失落,這幾天脾氣很糟糕,不肯和我們講話。我想來想去,只有先幫他把網癮戒了,才能再勸他回學校讀書。因此,一看到有個網癮特訓營的活動,我就作爲全上海第一名家長幫曉坤報了名,真希望這次能把孩子挽救回來。
山南和妻子爲醫治孩子的網癮所作的種種努力,頗讓我動容。他最後補充說:“問題出在孩子身上,根子其實是在父母身上,我感覺曉坤的沉迷網絡,我和他母親也是有很大責任的。在此也真心呼籲社會能幫幫這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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