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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校長是一所縣級農村中學的副校長,勤懇工作了幾十年,對上級和校長的指示從來都不打折扣。當教學和體育發生衝突時,作為同時分管學校教學和體育工作的副校長,他感到十分無奈和煩惱。看到學生體質越來越差,王校長心中充滿內疚,按他自己的話講就是『都是眼淚啊』。在前不久一次推心置腹的談話中,他道出了學校體育工作中的辛酸事兒。
學生體質下降,我該負責嗎?學生身體素質越來越差,我有責任嗎?
去年7月適逢建校50周年,我校舉行了盛大的活動。校慶那天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校園裡一派熱鬧的景象。但在這樣一個大型的活動中,卻出現了一些不和諧音:那天由於天氣比較熱,加上參加活動的數千名學生一起擠在操場上,不到半個小時,便接二連三地出現了學生暈倒的事情。這下可忙壞了我這個大型活動的總指揮,一邊組織搶救,一邊還得維持秩序,最後總算將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應付過去。可當著那麼多嘉賓和校友的面發生這樣的事兒,作為分管學校體育工作的副校長,我真是感到臉上無光,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活動結束後的統計表明,那天有近10名學生出現了身體不適的癥狀或暈倒,真是觸目驚心啊!
學生沒有時間鍛煉我所在的學校是一所縣級農村中學,學校既不像縣一中那樣深得領導寵愛,也不像鄉鎮學校那麼不受家長待見。在我們這個人口大省,優質教育資源還是相對匱乏的。過去我們學校也是家長和學生眼中的『香餑餑』,但近些年隨著農村中小學生源的減少,加上好教師不斷外流,我們不得不加入到搶生源的戰斗中。要說搶到生源,學校昇學率高低是決定性因素。說實話,現在老百姓纔不管你學校是在實施什麼教育,只要學校昇學率高我就把孩子往學校送,甚至花錢也願意。所以,有時候我們片面追求昇學率,也是被逼無奈的一種選擇啊!
我的尷尬在於我這個副校長既分管學校體育工作,又主管教學工作,因此,實際上追求昇學率纔是我的主要工作和中心工作所在。為了提高昇學率,我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其中很重要的一個舉措就是延長學習時間。我校的學生早上不到7點就必須到校,家離學校稍微遠點的6點就得起床。學生從7點多到12點一直處於學習狀態,課間雖然有眼保健操和文體活動,但由於時間較短,活動量很小,根本不能滿足學生鍛煉的需要。有些學生中午雖然能回家休息一會兒,但多數學生家都距離學校較遠,只能呆在教室裡。
這些年,為了提高昇學率,節假日和晚上的自習時間都被教師利用起來了。有時教師甚至要『爭』時段講課,在這種『比、學、趕、幫、超』的學習熱情下,高年級和畢業班的學生要到晚上10點左右纔能回家,學生一天在學校的時間達到十多個小時,那纔叫披星戴月、夜以繼日呢!
經常聽專家說,青少年每天至少應當有九至十小時的睡眠時間,可我校的學生能有六七個小時睡眠時間就不錯了。在這種狀況下,上課開小差、睡覺的屢見不鮮,我也知道這對孩子們的健康成長肯定不利。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這些年教育部門多次發文要為學生減負,可在我看來學生的負擔非但沒怎麼減輕,反而是越來越重了。你想想,大家都在『加負』,我們豈能自甘落後?不過,像我們這樣的農村地區,學生家庭多數不富裕,營養更是沒有保障,因此這樣做的直接惡果就是學生營養嚴重缺乏,體質健康狀況較差。每當看到學生們一個個都跟『豆芽菜』似的,我心裡頭很不是滋味。
但是不管怎樣,延長學習時間抓教學對於提高昇學率還是很見成效的。實行這一『制度』後,我校學生成績上昇了不少,學校、家長、學生都很滿意,我自然也很滿意。試想,學生還是那些學生,教師還是那些教師,延長時間加班加點學習,昇學率怎能不提高?不過就是苦了孩子們,這種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惡性循環,對處於成長期的青少年無疑是一種摧殘啊!
體育課常要為『主課』讓道其實,學校體育工作屬於是我的日常管理范圍,我非常想抓好,可學校一沒經費,二不能保證時間,讓我拿什麼抓呀?大家都知道學校體育是個花錢的事,開運動會得要錢吧?出外比賽沒錢咋參加?學校群體工作也要花錢呀。就拿我們學校來說,體育設施只有幾個單雙杠、幾副破籃球架,學校僅有的幾個足球,還是學生踢破後體育教師給補過的。學校連個像樣的場地都沒有,前些年,學生集體跑早操還得出外到馬路上跑,山西沁源學生跑早操出事以後,我們也不敢出去跑了。
我們學校的體育課和體育活動雖然都還能正常開展,但無論是體育課的質量,還是體育活動的強度都遠遠達不到要求。這裡面既有場地設施的問題,也有教師水平和學生不愛上體育課等問題。每當到了中考等學習緊張時期,體育課往往就要讓道,體育等『小三門』課被砍掉上其他主課在我們學校是家常便飯的事兒。我們學校教師基本是滿編的,可語文和數學等教師多,音體美教師缺乏,我們只能讓語文和數學教師輪崗到音體美崗位,或帶音體美的課,這樣纔算勉強開齊了課。至於質量,肯定沒法保證了。
我認為,學生負擔重,體育活動少,體質不斷下降,造成這一狀況的關鍵是領導不重視,家長沒要求。比如有時候,我到外面開會回來傳達一些上級對體衛藝工作的要求,校長聽完後總是『嗯』、『好』、『知道了』……卻從來沒有在政策上和經費上給予過支持。校長經常在全體教師大會上強調學生要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但私下裡總對我哭窮,時不時用『學生沒有病就是健康,不礙事的』諸如此類的話來搪塞我。最可氣的是,家長們對自己孩子的健康狀況也熟視無睹。一位初三學生的家長曾對我說:『只要我孩子能夠考上縣一中,你怎麼對他都可以,讓他掉層皮我也不會怨你。』
安全事故困擾體育教師小王是我校的體育教師,在今年的一次體育課上教前滾翻動作時,一位學生不慎扭傷了脖子,其父母狀告學校,並提出巨額賠償要求。在校方、家長的協調下此事總算圓滿解決,可小王從此卻心有餘悸,難度大的器械課說什麼也不敢再教了。
這件事也讓校方很難堪,折騰了很長時間,好在家長還算理解、配合,事情解決得比較圓滿。要不然我這個副校長別乾別的了,整天處理這類事情還處理不完呢。
現在老有家長跟我們過不去,動不動就把學校告上法庭。我想,一是因為家長的維權意識強了,懂得用法律保護自己。可就是苦了學校,出一點小事就得應付、應對,不搞到筋疲力盡別想收場;二是學生的體質比以前差了,很容易受傷,而且越是缺乏運動體質就越差,最後成了惡性循環。
想想我當教師那會兒,別說是上體育課,學生啥事不敢乾?出了事,家長也很少找學校。相比之下,那時我們當教師還是很有尊嚴的,現在的教師尤其是體育教師真是不好乾。
學校安全問題是一票否決,校長是第一責任人,學校的一些安全事故如校園踩踏、食物中毒等已經讓校長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校長經常旁敲側擊地說:『別再在體育課和體育活動時出現安全問題了。』對此,我心領神會。我把小王等體育教師叫來,千叮嚀萬囑咐:『體育課只要上就行了,千萬別搞什麼花樣出問題了。』這幫體育老師還真爭氣,這不,一年多了都沒有出過什麼事,學校體育教學平平安安,我心裡也覺得踏實。只不過,前不久為汶川地震死難者默哀時,我校又有不少學生暈倒;體育中考時,學生的成績也不理想。唉,《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加強青少年體育增強青少年體質的意見》都下發一年多了,面對我校學生體質依然沒有改變的現狀,我真不知該不該負這個責任!(本報記者李小偉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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