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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剛起步,讀博攻科研,家中有老小。如果說人生是不斷地爬坡——
媽媽講師正『爬』人生最陡的坡
博士,讀還是不讀?這成為張帆目前最大的煩惱。
2004年張帆研究生畢業幸運地進入北京一所高校任教,剛剛從助教昇為講師,年前學校有了幾個推薦名額,張帆名列其中。想去讀博士奔教授,但又有一大堆的擔心:教學任務太重,家裡孩子還小,公婆上了年紀。
張帆的困惑和擔懮正是高校圈裡媽媽講師艱難境遇的一個縮影。事業上,她們正處在上昇期,讀書(讀碩讀博)、教學、科研都不能耽誤。她們是教學上的主力軍,正在往高一級職稱的臺階上攀登;家庭中,她們又得擔當主婦重任,上有老下有小,都得照顧周到。
『本科生是黃蓉,女碩士是李莫愁,女博士是滅絕師太,那我們是什麼呢?』就職於武漢科技大學的唐秋華感嘆道。
最想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覺
一個忙字,幾乎概括了武漢科技大學講師王曉曦全部的生活。
她得忙教書,有近400名學生等著她,一個星期要給學生上12節課;她得忙學業,她是武漢大學的一名在讀博士生,今年同批博士中只有兩個女生,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她得忙家庭,孩子纔一歲多,愛人從事審計工作,因公長年在外,帶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在她的身上。
『白天當老師,晚上當學生,還要當媽媽。』對於這一階段的忙,中國地質大學(北京)材料學院的董雪玲老師更是深有體會。2004年,董老師開始在職攻讀博士學位,又是工作又是讀書,還要照顧家庭和孩子,時間實在不夠用,丈夫也是在高校裡搞科研,同時攻讀博士學位,忙起來更是沒日沒夜。誰該是犧牲的一方?董老師和老公也吵過,但慢慢地,董老師想通了,『男人的確該有自己的事業』,只有委屈自己了。
董老師承擔針對全校工科生的『大學化學』,還有對本專業的『材料化學』,『有機化學』的教學,課多時每周十幾節。早晨有課時,董老師往往頭天晚上就准備好孩子的衣服,早晨6點不到起床,從家到學校,不堵車時,也要坐上一小時的公交車;下午一下課趕著接孩子,等她趕到幼兒園時,常常只有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晚上11點,等孩子睡著了,董老師的備課剛剛開始。每天只能睡4個小時,『生活就像打仗一樣』。
有一年的時間,董老師需要在首鋼、十三陵和學校之間奔波采集試樣,5點起床弄點兒吃的,出門時,天還沒亮,打車到雍和宮,再坐地鐵到復興門倒車到古城,再坐公交車到首鋼焦化廠,再走10分鍾到采樣點。這時,首鋼的工人們纔剛剛上班。一個來回,花在路上的時間常常就是大半天。
兩年多過去了,董老師依然清晰地記得當初的線路,記得在采樣點踏上中空的鐵腳架時顫顫巍巍的感覺。那些回憶,透著緊張和酸澀。
董老師感慨,業餘生活是早就沒有了,這幾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覺。上大學那會兒,董老師愛唱歌,會跳舞,還拿過學校文藝表演的獎項。1.7米的個頭,高挑身材,她一直是舞池裡最絢爛的那道風景。而今,這樣的日子只能留在夢裡了。
親情成了難以承受之重
『累壞了身體累傷了胃,關鍵是孩子跟著遭罪。』媽媽講師中流傳著這樣的順口溜。采訪中,她們都有著這樣的共識,自己再苦再累都沒事,真正可憐的是孩子,操勞的是父母,親情成了難以承受之重。
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提起自己的孩子,中國地質大學講師徐柯健的眼睛裡就閃爍出自豪的光芒:『我家的小毛頭,虎頭虎腦的,很帥氣,蠻可愛。』徐柯健話鋒一轉,『但小時候真是吃了不少苦頭。』
別的孩子四五個月就可以吃輔食了,但徐柯健的寶寶非母乳不吃,徐柯健只好走到哪兒就把孩子帶到哪兒。一次學校組織去海南考察地質公園,為了不錯過學習機會,徐柯健帶著6個月大的孩子千裡奔波。遇上南國夏天的悶熱,即便是棒小伙兒都氣喘,何況是這麼小的孩子,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徐柯健每天硬是一手打著傘,一手抱著孩子在野外進行勘察。
更讓人感喟的是一次高原之行。那次徐柯健帶學生去康定實習,快到的時候孩子突然發起高燒,一連打了幾天退燒針,纔漸漸好起來。離家那麼遠,高原的氣候又不適應,徐柯健至今想起來都有些後怕。
快要提交博士畢業論文了,這些天徐柯健每晚差不多12點纔能回家。忙碌了一天,徐柯健常常一上床就把孩子拽醒,『讓孩子在迷迷糊糊地親親我,就是這一天我最大的滿足了。』
說到孩子,王曉曦老師眼睛也有些濕潤了。2006年10月,孩子出生了,第二年3月,王曉曦博士生筆試,兩個月後,博士生面試。為了潛心復習,她把孩子交給了保姆,自己每天只負責喂幾次奶。當時孩子還不滿半歲,由於大部分時間跟隨保姆,母乳吃得少而輔食吃得多,結果鬧起腸胃病,5個多月大就開始拉肚子,時好時壞一直持續了兩個月,正長身體的嬰兒,體重卻從19斤下降到16斤。一家人都嚇壞了。孩子的外婆心疼地責怪:『把這麼小的孩子折騰成這樣,你哪像個當娘的?』
操勞的還有父母。武漢科技大學文法學院講師李曼生下女兒後,按規定她本可以享受半年產假。2005年9月初,武漢科技大學文法學院同其他3個學院搬到了新校區,開學在即,她所在的政治學教研室承擔著05級全校新生的『毛概』教學任務。如果她請假,其他的老師就得壓上更重的擔子。為了不給其他老師增加負擔,她猶豫了一段時間,便下定決心:『去新校區上課,自己的教學任務自己完成。』
專程來武漢幫她帶小孩的父母理解女兒的性格,『沒事,外孫女有我們照顧呢。』自從李老師來新校區上課後,父親每天負責買菜、做飯,母親負責給小孩換洗衣服、做吃的,陪小孩玩。半年時間裡,李曼的母親就因為體力不支,累倒了兩次。盡管如此,兩位老人從無怨言,做好女兒女婿的『後勤保障』。
『沒有家裡人的幫助,真不知道那段日子該怎麼熬。』而今,李曼想得最多的就是該怎麼報答雙親。
『女強人』需要成長的時間和空間
『不是我有多麼「要強」,要做「女強人」,只是覺得學術處於積累期,不努力一把,以後想獨立拿課題都難。』徐柯健對自己目前的忙碌狀態也感到有些無奈。
徐柯健介紹,教育部高校教學評估開展以後,高校評職稱越來越難了,一般高校評副教授都要求必須拿到博士學位,而且要在核心期刊發表論文兩到三篇;而不少高校對科研的重視也超過了教學,一般分配課題都是按照等級森嚴的金字塔式結構,『院士—博導—正教授—副教授』,分到講師時,基本只能跟著研究方面相近、關系比較好點的老教授們撈點『殘羹冷炙了』。
北京一高校科研處的柯老師也表示,現在經常碰到企業送活兒來,一般都是點名要教授領銜。事實上,教授們哪裡忙得過來,最後還不都是科室的講師帶著研究生幫忙弄完,但教授們就可以署名在前面,分錢拿大頭。『不讀書,不搞科研,講師們永遠只能是學術的最底層。』
上海市婦聯公布的一份《上海市優秀青年女科教工作者狀況調查報告》顯示,科教女精英工作時間長,教師中有38%的人每天工作時間在12小時左右;普遍處於亞健康狀態,46.4%的人會經常感到乏力,24.0%的人感到情緒緊張。她們最大的困擾是深造和培訓。40歲以下的青年女性要完成生育、哺乳等母親的責任,影響到她們的知識結構和能力結構的提高。
『學校不會因為你是媽媽,或是你在繼續深造而減少你的工作量,時間總得自己去擠。』武漢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老教授告訴記者,自己的一名女博士就因為時間太忙,教書讀書照顧孩子,整天連軸轉,等到博士一畢業,也累出了一身病,而今在學校只能是半養半休。他提出疑問,『女講師為什麼這麼累,學校能不能在這一階段少一點任務安排,書讀出來了可以為學校做更多貢獻,這時候累垮了身體以後怎麼乾好事業呢?』
這位教授建議,『與其竭澤而漁,不如給媽媽講師們一點成長的時間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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