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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8日,周日。
中午11點30分,芳芳結束了上午3個小時的培訓課程,一臉疲憊地走出來,等在校門口的芳芳媽馬上接過女兒的書包:『中午吃烤肉怎麼樣?』『太耽誤時間,隨便吃點得了。』芳芳搖搖頭。中午就兩小時時間,吃完飯,還要走很遠的路趕下一個培訓班,芳芳想早點趕過去,又怕堵車。於是,母女倆走進學校附近一家就近的快餐店。
芳芳在北京某小學讀六年級。從小學三年級開始踏上征戰小昇初之路,將近4年的時間裡,芳芳和媽媽每周末大都是這個狀態。
無奈的『佔坑』『為了孩子幸福的中年,就得犧牲快樂的童年;為了孩子有個好的未來,就得狠下心來,剝奪孩子的娛樂,視金錢如糞土。』
抓住吃飯的間隙,記者和芳芳有幾句對話:
『現在學得怎麼樣?』『還行。』『累嗎?』『挺累的。』『考完試後最想乾什麼?』『睡覺。』『不想好好玩玩嗎?』『想,睡夠了再玩。』芳芳的媽媽則在一旁不停地看表,計算著奔到下一個培訓班的剩餘時間。
『寒暑假、周六日,我們和孩子沒休息過一天,從上學期開始,連周五晚上都佔用了。有時一天要上四段課!』在懵懂中逐漸摸出門道的芳芳媽回述女兒這幾年的生活時充滿抱怨:『其實學的東西不見得有用,就是為了在培訓班裡佔個坑。』
『佔坑』是這兩年北京小昇初圈子裡出現的一個新名詞。現在,一些中學特別是重點中學往往開辦一些針對小學課程的課外班或培訓學校,利用寒暑假和周末時間講授奧數、英語等課程。同時,這些學校還通過或明或暗的途徑向家長們傳遞著這樣的信息:學校將來會從這些課外班中選拔優秀人纔,參加這些課外班的孩子在報考本校時會有『優先權』。於是『佔坑』班應運而生。也就是說,要想上某所重點學校,參加這所學校掛鉤的培訓班是一條必經之路,這種課外班有點『佔位』的性質,俗稱『佔坑』班。
芳芳媽和身邊的家長每學期上千元地往各名校培訓班裡扔錢報班,目的就是為了最後能參加考試,給心儀的學校留下成績。
如今,一些民間的培訓機構也打起招生牌,他們號稱會為某個名校組織專場選拔考試,或是把在自己學校接受培訓的學生向名校推薦。
『孩子上小學三年級纔聽說,想上好學校要「佔坑」,我們去目標學校報名時,人家已經開課十多天了,說了半天好話總算讓交了錢,臨時插了班。』回想起3年前的『佔坑』經歷,芳芳媽依舊很緊張,『幸虧擠進去了,到了五六年級,人家都不招生了,而且逐年淘汰,當年的13個班,現在就剩下6個班了。』芳芳媽說,『培訓班每學期考兩次試,考完就重新分班。每次考完試,家長比孩子還緊張,唯恐被分到後面的班遭到淘汰。這學期考試更頻繁了,已經考了兩次了。聽說後面還要考幾次呢。』
『孩子大姨經常攻擊我「虐待少年兒童」,她孩子是沒趕上這個時候,要換了她可能還不如我呢!』芳芳媽很無奈地說,『沒辦法,為了孩子幸福的中年,就得犧牲快樂的童年。為了孩子有個好的未來,我們就得狠下心來,剝奪孩子的娛樂,視金錢如糞土。』
一人多『坑』『不是煩惱花錢,而是煩花錢沒效果;不是煩惱沒培訓班報,而是煩惱不知道報什麼班有用。』
牛牛媽以前對小昇初總是抵觸,可是面對周圍家長大軍鋪天蓋地的『佔坑』潮,最後她還是收回想象,面對現實,趕緊替孩子報了各種培訓班『佔坑』。『我也和許多小昇初家長一樣開始學習著放下家務,放下工作,放下一切娛樂,圍著孩子轉。』牛牛媽說。
現在,節假日的牛牛,每天早上7點起床,7:20坐公共汽車去『三達』(某民間培訓機構培訓班);11:20放學回家吃完飯再自己坐車去『學而思』上課。另外,牛牛從四年級的暑假開始在目標學校『佔坑』,還得一直『佔』下去。
『一人佔多坑』的現象,在小昇初的孩子中很普遍。芳芳也同時佔了幾個班的『坑』。芳芳媽解釋說:『目標校的培訓班只是為了保個底,孩子更喜歡北師大附中,上個學期孩子報名參加了北師大附中培訓班的「佔坑」考試。佔了這麼多坑,其實我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如果拼了一年,孩子上不了喜歡的學校,多受打擊啊!真是不敢想。』芳芳媽愁眉不展,於是只有采取多『佔坑』的方式,增加孩子的錄取機會。
『要想上重點學校就得在其嫡系培訓班「佔坑」纔有用。比如,想上人大附中,就得在其嫡系培訓班——仁華「佔坑」,那可是「金坑」,很難進去,除非在一二年級就早早佔坑。』芳芳媽說。
格格媽也給孩子在一所重點中學佔了一個『坑』,學習一段時間後發現,這個班的教學效果並不好,教的都是以前學過的,純屬浪費時間。為了不耽誤孩子,格格媽又在兩個知名的民間培訓機構『學而思』和『巨人』給孩子報了奧數班和英語班。
『但重點中學的「佔坑」班也不敢放棄,還得按時來點個卯。』破費錢財不算,還弄得格格媽苦不堪言。格格媽說,只要有一絲希望都不能放棄。但格格媽也承認:『這事確實讓人煩,不是煩惱花錢,而是煩花錢沒效果;不是煩惱沒培訓班報,而是煩惱不知道報什麼班有用。』
『這幾年為孩子報各種班可沒少花錢。』格格媽粗算了一下,僅在『巨人』的英語班從去年暑假到今年寒假就花了8000多元,加上『學而思』的奧數班,還有目標校的『佔坑』班,這兩年加起來花了25000多元。目標校培訓班,一個學期1000多元,一年就是2000多元,每個班30多個孩子,13個班左右,目標校的培訓班一年就能收78萬元,民間機構辦的班、收的費就更多了。
瘋狂『考證』名目繁多的奧數、英語考級證書已經開始異化為昇學的『敲門磚』。
格格在北京西城某重點小學讀書,成績在班裡一直名列前茅,『推優』也能有機會進入目標學校,但不一定能進實驗班,為了孩子能進目標校的實驗班,格格媽不敢有絲毫懈怠,除了『佔坑』,還要在外面培訓班上課,參加各類考試,獲得各種證書,期望通過目標校的N次考試後進入實驗班。
考證,最開始只是特長生入學的一種渠道,1998年,北京市首次將電腦派位引入小昇初,學生去哪個學校全部由電腦派位產生。但在操作過程中,產生了兩個問題,一是很多單位與學校共建,共建單位按人頭支付給學校共建費,其職工子女以『共建生』的名義免費進入學校;二是特長生在派位中佔有一定比例,一般是10%至20%,一些名校將招收特長生變成了好生源爭奪戰。
如何確定好生源,最初,除了日常的學校成績外,各類競賽成績成為競爭的『法寶』之一。而隨著各類競賽越來越多,各種考級考證已經開始異化為昇學的『敲門磚』。
『要想進好學校,奧數、英語證書可是必不可少的敲門磚。』格格媽掰著指頭大概算了一下,奧數證書有華杯(華羅庚杯數學)、希望杯、走美(走進美妙的數學花園)、迎春杯、EMC(英語奧數),英語證書有BETS(北京英語水平考試)1-3、劍五(劍橋英語五級)KET、PET、FCE、倫敦三一口語證書,此外還有作文『春蕾杯』等。
格格今年費了很大力氣拿了個『迎春杯』三等獎,報名時人家不屑一顧:『起碼得是個二等獎。』『現在最牛的證書是「華杯」,一般孩子很難拿到。格格去年拿了劍橋五級PET(初級水平),她的口語還不錯,但沒有參加三一口語考試,最近報了個「全國英語趣味聯賽」,已經過了初賽。』
『其實為了牛牛小昇初,我心情一直就不好,很狂躁,老想跟人發脾氣。』牛牛媽說,『2月4日,牛牛參加了「迎春杯」決賽,不太理想,只對了六道題。第一次牛牛因為考得不好,心煩意亂,眼睛都紅了。牛牛第二天的「三達」班也不想參加。早上7:30叫醒他,哄著讓他出了門,還是遲到了。』
『有時我也跟自己鬧別扭,為孩子打抱不平。』牛牛媽提起來,還是很心疼,『那天孩子為沒有考好而流淚,我在憤憤地想,這還是孩子嗎?這還是假期嗎?孩子也太辛苦了!其實不就是個小昇初嗎,這在孩子的人生長河中也許根本算不了什麼,而家長卻把那麼大的壓力強加在他們稚嫩的肩頭,連假期都不得閑!』……
彷徨與期待有時真的感覺很絕望,但一想到孩子就得打起精神,雖然心懷恐懼,卻還要勇往直前。
相比牛牛媽在焦灼中欣慰,格格媽則是在憤憤中勇往直前。
『實在不行,就讓孩子出國算了。』格格媽憤憤地說,『格格爸爸在國外讀MBA,已經移民了,但我還是不甘心,想把孩子留在身邊。有時真的感覺很絕望,但一想到孩子就得打起精神,雖然心懷恐懼,卻還要勇往直前。』
2009年小昇初政策還沒有出臺,但北京市教委有關負責人明確表示,小昇初總的原則是堅持『免試就近入學』,將繼續推行電子學籍和推優派位政策。
『希望今年的政策千萬別再變了,為了今年的小昇初,我們已經准備了4年,付出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扔出去的錢就更別提了。』芳芳媽說。『如今90%的時間都熬過來了,就差最後這10%了,千萬別在這最後階段有什麼變化,出什麼意外。』
其實,北京如今的小昇初政策,也是經歷了幾番波折。2001年,北京市將幾十所高中改成示范校,這些示范校不再辦初中學校。這些學校為了尋找到好生源,開始辦分校或者特長班。於是,奧數、英語等各類特長成為進入名校的敲門磚。北京市掀起了『全民學奧數』的風潮。意識到這一點,北京市2005年叫停部分比賽,2006年把停辦各類實驗班提上工作日程,但這並沒有使擇校風剎車,卻導致考試從公開走向地下。2007年出臺的電子學籍和2008年出臺的推優派位,對扼制擇校仍然成效不大。
『免試就近入學本來是好事,但哪個家長敢拿孩子的明天打賭?哪個家長不希望給孩子找個好點的學校?說白了就是要擇校。於是「佔坑」熱、考證熱日漸昇級,孩子和家長負擔反而越來越重。』身心疲憊的格格媽說。
不少家長不僅發現今年小昇初提前開戰,而且不少學校已經在『閃電簽約』了。『聽說有的孩子已經定下來了。』格格媽心裡有些著急。『還好,定下來的是少數,而且一般都是「牛孩子」。有的「牛孩子」一個人佔幾個坑,這樣也好早騰出坑來讓給別的孩子。』『真希望能早點結束。』格格媽說。記者梁傑
佔了童年坑了未來在小昇初采訪中,記者心中五味雜陳。當看到牛牛媽從起初對小昇初的『抗爭』到『順從』,記者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悲哀;當看到12歲的芳芳滿臉疲憊,對孩子們都愛吃的烤肉沒了興趣,聽到她說最想做的事情是『睡覺』時,記者的內心有一種被抽打的感覺。當聽到一位家長說『我居然幻想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沒給孩子報培訓班,我感到自己是罪人』,做了多年教育記者的我,感到迷惘、痛心。
雖然北京小昇初政策明文規定『任何學校不得組織入學考試』,然而,學校對優質生源的渴求不亞於家長對好學校的渴望。正是名校間爭取『牛孩子』的生源大戰,正是家長們盲目追求『最好』學校的行為,使得一禁再禁的『擇校風』演變為一場小昇初的混戰,而那些幼小的孩子成了這場戰爭的無辜犧牲品。
小昇初對於每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場殘酷的戰爭。而記者采訪小昇初的過程,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好在記者可以隨時從夢中醒來,而那些孩子和家長還要繼續做下去。可憐那麼幼小的心靈,還未成年就飽受摧殘,但願這種沒有快樂的童年,真的能給他們換來『幸福的中年』。
抬眼望去,窗外春意盎然。真心祝福『忙碌』的牛牛們不白忙,都能考上自己心儀的學校,也真心祝願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早點結束,好讓牛牛們有一個正常的童年,讓他們能美美地睡個懶覺,露出開心的笑容。(梁傑)
一位疲憊不堪的小學生:我不想上『佔坑』班我是一名六年級的小學生,即將面臨小昇初,我好痛苦!為了能考上一所好的中學,我的整個雙休日都被佔了!我周六做老師留的一大堆作業,周日我上午要上小昇初的數學班,下午要上語文班,晚上還要寫小昇初班老師留的好多作業。而且,我們上的課,內容都非常難,特別是數學,整個就是初中甚至高中的知識,讓我們學習,真是傷腦筋!
現在報小昇初班,是再普遍不過的了!我們班的同學,全部都在外面報了班。基本上每個同學都是三四個班。甚至有一個男同學一連報了5個班!就為了能上一個好中學,要不停地在這兒考試,在那兒考試,我們都快被累垮了!
帶刺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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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應該命令條文,取消這些亂七八糟的培訓,孩子們太累了!天進不是也一樣嗎?週六日上課,學這個,學那個,望子成龍,可是孩子們都要崩潰了。誰來拯救可愛的孩子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