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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到英國前我就聽說過不少留學生遭遇盜竊和搶劫的事,但是當我面對自己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宿捨時,仍然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大白天的,在倫敦車流不斷的維爾斯通大街旁,在大門緊鎖的情況下,竟然有小偷從窗子潛入我的宿捨,將筆記本電腦和數碼相機席卷而去——那是一個留學生僅有的值錢家當,更是學習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親密伙伴啊!
我慌慌張張地跑進維爾斯通警察局報案,它就在我宿捨的斜對面。一進警察局大門,我就看到一名值班警察坐在高大的櫃臺後面。在大門和櫃臺之間有一道玻璃門,我按了門鈴,值班警察按動了不知隱蔽在什麼地方的按鈕,將玻璃門打開,然後溫和地聽我講話、記錄,基本不插嘴。我說完,警察轉向電腦,開始輸入筆錄,然後告訴我,明天會有人到現場看一看。
明天?我愣了。明天還有什麼現場?我問他:今天我是不是什麼地方都不能碰,以便保護現場?警察面無表情地說:不用,只要你把門窗附近保護好,別的地方都可以動。我有點兒不太甘心,又問:『今天我們還可以做什麼嗎?』警察回答:『你可以到宿捨周圍找找看,小偷有時會把贓物藏在附近,伺機出售。』
此後,警察開始埋頭敲電腦,不再說話。連英國人掛在嘴邊的『再見』之類的客套都沒有,我們的談話就這樣『突然』結束了。
在錯誤的時間提錯誤的問題回到宿捨,我給朋友們打電話。朋友們安慰我說,警察一定是很有把握的。英國的大街上到處都是閉路電視的監控系統,所有人的行動都在錄像帶裡,只要知道大致的作案時間,查一查電視畫面,就知道作案人的樣貌了。
我又給中國使館打電話。使館的工作人員問我,是否記下了值班警察的警號。我說沒有。使館人員囑咐我,如果明天沒有人來看現場,就去查。在英國報案要記下警察的警號,將來纔有據可查。
坐在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房間裡,看著空蕩蕩的書桌,想想電腦裡存儲的各種重要文件,我實在沒有心情去收拾房間。想到晚上還要一個人住在這裡,我立即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房東進來看了一圈,看到他自己的物品沒有什麼損失,就放心了。然後問我,可不可以比我們當初約定的時間提前幾天搬家,因為我的租期再有半個月就滿了,他已經找到了新房客,新房客想早幾天入住。
我簡直要崩潰了。平時那樣溫文爾雅的英國人,為什麼會在這時問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我說,我明天就可以搬走。實際上,如果不是明天有警察要來看現場,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到朋友那裡去住。
房東十分吃驚,對我說,如果我這麼早就搬家,會給他造成不便。我盡量保持禮貌地說:『你要求我提前搬家,也會給我造成不便。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我願意早點兒搬家,希望你理解。』
房東似乎嚇了一大跳,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我也會有『不便』。
警察局的『關照』遲到了第二天一早,我接到警察的電話,說很快會有人來看現場。可是直到12點多,一個小伙子纔出現在我宿捨的門口。他沒穿警服,也沒有出示任何證件,簡單解釋了自己的身份,便拎著一只方形的木箱進屋了。木箱裡面是各種刷子、鏟子和瓶子。小伙子從一只瓶子裡倒出一點兒黑色粉末,小心地在我的窗子上來回刷動,從室外到室內,不聲不響地尋找蛛絲馬跡。
他的耐心讓我對他很有好感。想起昨天朋友說英國街上都有閉路電視,就問他是否要看街上的監控錄像。小伙子的回答十分謹慎:『在主乾道上都有閉路電視監控,但是也有一些系統並沒有工作。』潛臺詞是:你們家門口的監視系統是否在工作就不好說了。
大約10分鍾後,他的工作完成了。我問他,是否應該給我留下警號什麼的。他掏出一張白紙,撕了半張,抄下一個號碼給我,告訴我這是我的報案號,如果再發現什麼東西丟失,或是希望知道案件的進展情況,可以打電話諮詢。小伙子彬彬有禮地向我告別。我攥著那半張紙,心領神會:看來丟的東西是找不回來了。
既然警察已經來過,出於安全的考慮,我開始收拾東西准備搬家,卻意外發現還丟了一樣東西:手機充電器。這下我連手機也不敢用了,沒電了怎麼辦?想了半天,先把要緊的電話打了吧。
我撥通了房東的電話,通知他我要搬走了。誰知房東大發脾氣,說我違反了合同,擅自搬走,要將以前交的定金全部扣除,還要我把水電費用結清,他讓我提前搬出的事情卻只字不提。我的手機馬上就沒電了,我直奔房東的辦公室,打算和他理論。但他的一名僱員出來擋駕,告訴我:房東的所作所為受英國法律保護,按照法律,他什麼也沒做錯。
晚上,一個中國同學來找我,讓我到她那裡去住,免費住到我找到新住處為止。在我的『新家』,大家聽說我的手機沒電了,立即找出一個八成新的手機給我用。
出國前,我被告誡:在國外不要和中國同學一起住,不然會妨礙你融入當地社會的速度。不過,被盜以來的經歷讓我不再認同這個說法。
兩個多月後,我找到了新住所,家裡人在國內買了一部新電腦,請人帶到了英國。我的生活恢復了常態,前房東托人給我捎來了幾封警察局的信。第一封信的基本內容是:如果你遭受了丟失東西的痛苦,可以撥打某個免費電話傾訴,專家會幫你消除焦慮;第二封信要我填寫一張表格,再次說明我丟了什麼東西;第三封信問我,警察局的上述關照是否及時、有效,讓我選擇這些關照對我的心情起了什麼作用:A。愉快;B。沒有用;C。更糟了。
我特別想自己設立一個選項D,並把它翻譯成英文給警察局寄回去——你覺得英國人懂什麼叫『哭笑不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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