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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當我們回顧自己的畢業典禮,記憶中留下了什麼?是程式化的講話?是照例的『希望』?還是在提示下如雷般響起的掌聲?或許,我們實在想不起太多,因為這一天這一刻對很多人來說,只不過像無數大學時光一樣悄無聲息地劃過去了,甚至平靜得發淡,至多,綻起幾個類似拋帽歡呼的激情漣漪罷了。
由此看來,華中科技大學2010屆的7700餘名畢業生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有被稱為『根叔』的校長李培根院士。在畢業典禮上,『根叔』16分鍾的演講,被掌聲打斷30次,好些同學感動得淚流滿面,哭得一塌糊涂。當全場7700餘名學子起立高喊『根叔!根叔』的時候,這動情的一幕,將永遠鐫刻在他們的記憶中,成為人生旅途上時時響起的心靈號角。而這聲聲呼喊,也堪稱中國高等教育界的空谷足音。
但凡感人之作,無不用心創造。李培根說:『校長要用心講話』。他放棄了秘書代筆的『領導待遇』,2000餘言,每一個字都是自己想,自己寫,自己敲,連文字錄入都不要秘書幫忙,最後完稿於飛機上面。
當我們捧讀這篇用心寫出來的演講稿,最為之感動的,不是它不打官腔,也不是它新穎活潑,串聯了『俯臥橕』、『躲貓貓』、『打醬油』、『媽媽喊你回家吃飯』、『蝸居』、『蟻族』、『被就業』等網絡熱詞,而是一顆力透紙背的關愛之心,時而像叡智的師長在提醒,時而像開明的父親在談話,時而像牽掛的母親在碎碎念。溫家寶總理說,要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年輕農民工。透過『根叔』演講稿的字裡行間,人們能感受到,他是把學生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很愛這些孩子。
也許,一篇精彩的演講說明不了太多問題。有的時候,還有作秀的嫌疑。但對『根叔』來說,這篇演講稿不是一時感情迸發之作,而是長期愛心積累的結晶。據報道,在華中科大,李校長一向與學生親切交往,甚至是『零距離』接觸。學生寫信求助他很快批復解決,很多同學常常與他一聊就是幾個小時,食堂裡和同學們圍桌而坐的有『根叔』,球場上和學子們拼搶投籃的有『根叔』,在學校BBS上『潛水』的有『根叔』,與網癮學生面對面座談的有『根叔』……可以說,『根叔』一直就生活在同學們之中,他關注著大家的成長,關心著大家的喜樂哀愁,早就與同學們結成了非同一般的情誼。他用心講話,更是在用心當校長做教育,惟其如此,演講纔能字字句句打動人心,引起強烈共鳴。
『我也得時時拷問自己的良心,到底為你們做了什麼?還能為華中科大學子做什麼?』作為一個大學校長,『根叔』的責任心與愛心,對照社會現實,顯得那樣稀缺和珍貴,所以引起人們的熱捧。
當前,我們看到利益鏈條在侵蝕教育的肌體,行政化在扭曲教育的品格。尤其在一些地方,上學成了拿錢買文憑的一種交易,學校成了拼命追逐利潤的『公司』,教授成了榨取學生剩餘價值的『老板』,而本應為師生服務的行政管理人員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這種功利化運行、行政化管理的教育,早已偏離了以人為本的本位,必然造成管理者與教員之間、師生之間、學生之間等普遍蔓延的隔膜、冷漠,對學生成長、教育發展帶來深遠的負面影響。近年來,發生在校園的一些悲劇性事件,舉其著名者,從馬加爵到楊元元,各有各的不幸和悲哀,但愛心的缺席,人情的淡漠,難道不是使他們喪失了對這個世界最後一點信心和念想的無情推手嗎?中國青年報曾做過一項調查,結果顯示當下青年普遍對大學母校的印象改變了,許多大學畢業生談起母校時感情淡薄。這些問題,應該引起我們深重的懮思。
記得多年前,筆者和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學們初入燕園,就在大家驚嘆於圖書館新館的壯偉、百周年紀念講堂的別致、理科樓群的精巧的時候,一位學兄說了這麼一個掌故。某年開學時節,作為北大副校長的季羡林先生,因為衣著朴素,竟被一個新生當作『校工』並被分配了看守行李的任務。季老欣然從之,在未名湖畔守候良久,直到這個新生辦完入學手續過來取行李。我們頓時覺得,北大高聳入雲的一切,都不如這個故事更有魅力。『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因為,大師有大智,更有大愛。大智教人,大愛化人,大學纔能成其為『明明德,親民,止於至善』的育人聖地。
魯迅說過,教育植根於愛。愛因斯坦也說,只有愛纔是最好的教師,它遠遠超過責任感。今天,功利化的浮雲、行政化的堅冰已成為教育界愈演愈烈的現實問題,如何『把丑陋轉化成美麗』?我們需要切實有效的教育制度改革,也需要持之以恆的人文精神改造。季老在未名湖畔守望的身影,『根叔』在華中科大真情的演講,給予人們感動,更帶來深刻的啟示:人文必求人本,大學須有大愛,教育精神的重鑄,必自愛人開始,尤其是從愛學生開始。而這,正是教育之樹滋長繁茂的深層根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