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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河海大學一位女老師日前爆料稱,在給『測量學』考試打完分數後,她接到了一位學生的短信。這位曾經當過學生乾部的學生威脅老師說,如果不把其分數提至優秀就會報復,並表示『我有本事讓你痛苦』。
這起『短信門』事件不過是一個極端個例,卻展露了大學師生間的一種緊張關系。記者調查獲悉,在大學,學生向老師『討分數』的現象屢有發生,並呈逐漸昇級的態勢。面對學生的非正當請求,教師本該堅持底線,但實際上,如今很多大學老師已經不敢當『嚴師』。
老師不能承受之重
復旦大學一位教齡超過20年的文科院系資深教授,過去向來以『嚴厲』出名,他的課很受學生歡迎,但真正敢選他課的學生並不多。他通常會在第一次上課時就告知,他不會輕易打『A』,因為『A』只給真正優秀的學生;而對於學業表現不佳的學生,打C等、打D等成績時絕不會手軟。在他看來,名校治學本該如此。
但眼下,這位教授的打分風格卻悄悄變了,他仍然治學嚴謹,對學生要求很高,但『盡量不給學生打低分』。
變化來自於一些麻煩,盡管是經年累月的,但也讓教授越來越感到一種不能承受之重。
他告訴記者,除了在考試前後會收到來自學生的『討分短信』外,更有些學生甚至會在考試成績公布後,跑到老師辦公室使出一些更強硬的手段。
『曾有個學生不滿意自己的分數,一定要我闡明考試成績從A、A-、B+、B一直到D等的具體評分標准,並解釋他沒有得更高分的理由。』讓執教文科的教授來回答這一提問,顯然難度不小。
除了應對前來『理論』的學生外,他還要時而忍受來自低分學生的發泄和憤怒。『個別同學會衝著老師發脾氣,聲明你給了他有史以來的最低分,而他過去一貫是如何如何優秀……』
時至今日,這位教授仍然堅持一條底線:絕不修改成績。但外校同行給他捎來的一些不便公開的『真人真事』,卻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如今的師生關系。
『曾有個博士生威脅導師,如果學位論文不讓過,就直接從教學樓上跳下去。』而在和導師提要求時,這位研究生的論文甚至還沒有寫完。言下之意,即是讓導師代寫——如此生死博弈留給導師,讓誰都會感到壓力劇增。
教授們頭痛的問題是:面對一些為了討分而發出『威脅』預警的學生,老師們缺乏辯白或者自我防范的手段。『學生來鬧的時候,老師不可能立刻拿出錄音筆當場錄音;萬一出了事情,老師就百口莫辯。』
評分越嚴,壓力越大
單純的師生關系逐漸變味,無疑是大學學風功利化的一種體現。
說起來,大學生也很無奈。他們之所以如此計較分數,乃是因為在如今的大學,分數捆綁著太多關涉學生直接利益的東西——獎學金評定、出國交流機會、班乾部當選以及今後留學、深造、就業等,都與考試分數密切相關,好的機會更與績點排名掛鉤。
擔心前途受損,這是學生和老師在分數上『討價還價』甚至不惜鋌而走險的根本原因。對老師來說,要繼續堅持學術高標准,有時候要應對的是來自群體的壓力。
去年,上海交大就上演過一次『掛科門』風波。該校電子信息與電氣工程學院的《信號與系統》課程考試後,08級學生中將近一半不及格。有學生就在學校BBS上發帖質疑老師的教學效果:『如果一門課有10%的學生不及格,那可能是學生自己的問題;如果一個年級有一半學生不及格,老師難辭其咎。』
中國政法大學教授郭世佑日前也撰文坦陳了自己被學生集體『討分數』的經歷:2008年9月初,他執教的本科必修課程『中華文明通論』的考分登出,找他要分的不下兩三百人次,還有網絡聲討。因挨個回答的任務實在太重,他就在教師節那天,不顧家人和弟子勸阻,起草長篇公開信,委托學生發表在校園網上,對學生的要分理由逐條批評,遂平息事態。
就業率讓名校有顧忌
讓一些大學教師真正失望的是,當他們還試圖堅守立場、嚴格要求學生時,學校卻並沒有很『給力』。
在同濟大學任教的一位青年學者告訴記者,該校教務部門在學科考試打分方面有具體規定,對每門課的優良率設有相應比例。比如,一門課的優良率不能超過70%,這是一個上限規定;而對於打不及格這樣的低分成績,教務部門盡管沒有設置下限規定,但也在不同場合『吹風』,希望教師不要對學生太苛刻。
『老實說,給學生評分是教師的權利,教務部門的量化指標和規定本來就是對教授治學的一種弱化。』但這位青年學者分析,校方對老師打分的『建議』,以及對學生的寬容,其實都與大學生就業率有關。『學校可能考慮到,如果本校給分低,別的學校給分高,那麼勢必會導致本校學生在求職市場上處於劣勢,學校的品牌也會受到影響。』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這位青年教師很坦率地講述了內心對於學生的看法:今天的大學生幾乎是『人力資源』的代名詞,進大學只是為了出去後能找份體面、高薪的工作,而非追求人格的完善和潛能的發掘;換言之,那個讀大學意味著接受精英教育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談及校園裡的學生討分現象,教授們感到很矛盾。這種擾亂教學秩序、有違考試公平的行為本身很『可鄙』,但又處處有聲音預示如今的學生也很『可憐』。對大學來說,就業率就如同高考指揮棒之於中學那樣嚴酷——為了向職場證明學校培養的學生都是優質勞動力,大學老師正不得不在學生的請求和校方的暗示之下,降低學術評價的要求,在考試分數上『放水』。(記者樊麗萍)
[稿源:文匯報][作者:樊麗萍][編輯:周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