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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6月24日,深圳南科大,美國歸來的王學峰教授用英語講授微積分,11歲的大學生蘇劉溢坐在後排不時低頭抬頭。45名學生,年齡卻有著從10歲到18歲的大幅跨度,教授們頗感頭疼。
2011年8月17日,安徽合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2011級本科少年班的隊員們在進行軍訓。一名家長放心不下,在軍訓的場地邊和孩子說話。
2012年2月26日,西安交大,“少年班”面試中的一道考題,讓考生動手制作一個紙質容器裝置,盡可能的裝下更多的乒乓球。
郭嘉24歲,剛剛結束了研究生的學業,走出大學校門。他的同齡人,大多纔本科畢業。
本科四年,延畢一年,研究生三年。曾經,他是15歲進大學的少年大學生,人人稱羡。而今,他恢復了普通人的身份,有普通人的快樂和煩惱,沒有出國,也沒有出家。
他回到最初的原點,將在曾經畢業的初中任教。少年班的光環褪去,那些年少時求學的經歷似乎成了一場大夢。
輔導員,什麼都管,什麼都不管
“我們的輔導員最喜歡找家長。該管的什麼都不管,我到了大二纔知道績點是什麼。不該管的什麼都管,談戀愛要管,去網吧要管,打游戲要管,睡懶覺要管,還好打麻將不管。”
郭嘉初中畢業參加高考,以高分進入中科大少年班學習,成為當時本城熱議的話題。而回憶起那次赴考,郭嘉卻說,考少年班,純粹是因為覺得中考考不上好學校,考上了也讀不下去。這個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的答復他說起來一臉嚴肅。
無論如何,他通過了少年班的筆試和心理測試,在15歲的當口開始了自己的大學生涯。在當時的班級裡,郭嘉並不是最小的。“有人復讀了一年考,還比我小一歲呢。”
學校特別為少年班配了一位全職的輔導員,可是在郭嘉看來,這個40多歲的女輔導員,恰恰是他大學夢魘的開始。可能考慮到孩子年齡小,輔導員的管理風格有些接近高中班主任,而在這些“小大學生”眼裡,這樣的管理就有些苛刻了。
郭嘉說,即便班級同學來自五湖四海,找家長,依舊是輔導員最熱愛用的招數。談戀愛要找家長,開“六方會談”,去網吧成迷打游戲也是一定要找家長來的。
而郭嘉認為重要的事情,比如績點,比如考試怎麼能過,比如選課,比如未來的保研,卻難從輔導員處得到自己認為“有用”的指點。
最讓郭嘉喪氣的是,到了大二,從上海又考去一個學妹,郭嘉上前搭訕,卻發現輔導員早就對其做過工作,告誡“這個學長是落後分子,別多接觸”。“後來,這個學妹,每天只能在教學樓和宿捨的連線上遇到,永遠捧著一沓書。本科畢業,去了哈佛。”
一覺醒來,發現爸媽在床下
“有一天起床的時候我發現我爸坐在床下,當時我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來,我爸從沒有這樣千裡迢迢不請自來啊。原來是我阿姨,她看了我寫的日志,向我爸媽通報說我可能只能拿大專文憑了。於是全家人都崩潰了,召開緊急會議。會議決議由我爸連夜坐火車到學校監督我學習。從此我再沒有在MSN空間上寫過一篇日志。”
郭嘉喜歡用日志記錄自己的大學生活,卻沒想到會惹出事來。
有一次,他在日志裡寫了自己對退學的擔懮,寫到自己已經修滿了100個學分,如果退學,可以拿科大專科的證書。
這麼一篇日志,輾轉居然讓他父母看到了。這樣的危機讓他從此小心翼翼,不再在公開博客上寫東西。但是自己的學習狀態,還是會通過輔導員不時告知父母。“幸好輔導員覺得打麻將不如打游戲嚴重,不會沈迷,所有沒有多加乾涉。”郭嘉毫不掩飾自己對於麻將的熱愛,和同學打麻將成了重要的娛樂活動,他們也並不賭錢,只是享受游戲的樂趣,“後來有了三國殺,就再也沒人打麻將了。”
爸媽提出要到合肥來陪讀,郭嘉的對策是:“我只好一哭二鬧三上吊,強烈反對,他們纔打消了念頭。”
學習是個概率問題
“考試過不過,是個概率問題。也看你的應試態度,最後的做題課去不去。我覺得自己也沒比過去有什麼改變。”
問郭嘉,為什麼在少年班讀書沒有過去那麼認真了?他倒是反問:“為什麼要認真讀書呢?”
然後再仔細想想,他說:“其實我也沒那麼不認真,你看我最後不是畢業了嘛。”
初中時,郭嘉的媽媽在家全職管他的學習,和班主任及任課老師保持著密切的溝通。進了大學,少了父母在身邊叮囑,郭嘉的大學生活基本依照自己的時間表來進行。曾經按部就班、早睡早起的作息被徹底打散了,看心情睡到隨便幾點,喝了一半的可樂瓶時常會堆積在寢室裡,從床上蔓延到寫字臺下。靠著打麻將和三國殺打發時間。盡管自己並不承認,但離開父母的管教,和原本初中規律的生活,可能是他如此學習狀態的主要原因。
同學裡,也並非沒有正面的例子。好好學習,進入國外知名學府的大有人在。郭嘉當然也不是最差的,至少沒有被勸退學。
只有一個目標:畢業
“班主任最愛乾的事情就是勸人退學,有的人受不了恐嚇,真的退學了。但我覺得,只要死皮賴臉混下去,總能畢業的。事實證明,我的思路是正確的。”“我發現,在科大,每年只要有12個學分過了就可以繼續學下去。於是我想了一個對策,因為過或是不過都是隨機的,那麼只要我選的學分足夠,總有12分可以過,所以我每個學期都選很多課,四年選了兩百多個學分。但造成了一個後遺癥,就是畢業的時候必須把之前掛掉的課全都重修通過,所以整個‘大五’,我就在不斷地求老師。”
大四,學業即將進入尾聲,郭嘉卻在為畢業煩惱,父母為了自己延遲畢業的事情大為失望,他卻懊惱自己沒有早兩年發現掛科的危害和畢業的重要性。
同學中有的早就拿到了外國名校的offer,在中科大少年班,這並不是難事,但剛剛1.0出頭的績點,再加上遙遙無望的畢業,出國對於郭嘉,成了一條被封死的路。考研,雖然專業課成績很好,卻也因為政治課不及格和畢業證遲遲拿不到而作罷。
大學第五年,他一門門修掉了之前掛掉的課,自己都不記得一共有多少個學分了,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求老師放一馬,甚至總結出一套求老師寶典。
第五年結束,他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在中科大又念了三年。“這三年發生了點什麼?我也說不清了,周圍的研究生同學個個都認真學習,覺得好無聊。”
傻X纔讀博士
“我爸媽當然希望我繼續讀書,但是傻X纔繼續讀博士。研三的時候申請出國,自己是沒抱什麼希望。我導師說有一個去新加坡讀書的機會,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也沒告訴我爸媽,不過最後還是被他們知道了。”
研究生畢業,郭嘉不願意再繼續念下去了。因為實在沒什麼意思。“其實好好念書,績點好一點,有少年班的背景出國讀個好學校是沒問題的,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父母希望他繼續讀書,他反問,讀完了呢,乾什麼?難道去四大,去諮詢公司嗎?這種工作有什麼意思?他也不願意去研究所,太無聊。
回到上海,郭嘉回到自己原來就讀的初中,做一個數學老師。至於未來的路:“我願意教40年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