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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和好友一同到樓下弄頭發。店裡人特多,過了小半天,纔輪到我們。等我倆剛剛在椅子上坐穩,就從鏡子裡看到她9歲多的女兒慌慌張張地跑進門,一邊喊著『媽,我把鑰匙丟了!怎麼辦啊』,一邊氣喘吁吁地拼命朝我們這邊擠過來。
當時,我心裡『咯?』一下,真替這對母女著急——她家爸爸正在上海出差,娘倆兒就這一把門鑰匙。就在剛纔下樓的時候,女兒說想在小區裡和小朋友們玩一會兒,好友也覺得我們可能要很長時間,就乾脆把鑰匙給了她,並囑咐天黑了就自己回家看電視。誰知道,這姑娘就真的把鑰匙弄丟了!
而好友只是愣了一下,連忙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們一塊兒找找去。』然後,她三兩下就把打濕的頭發隨便盤了一個發髻,趕忙帶著孩子先走了。晚上,我給她打電話,得知那串鑰匙最終也沒找著,她無奈找來了開鎖公司纔進了家,回頭還要給家裡換鎖。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整個過程,我還是很為好友的表現感佩。我甚至懷疑,如果換成我自己,即使學了那麼多心理學的知識和技巧,果真遇上這麼糟糕的情況,又能否像好友一樣妥當地處理?會不會對著孩子脫口而出『你怎麼不看好』、『我們該怎麼辦』之類無情的責罵與攻擊?
其實,不管是丟了鑰匙、砸了杯子,還是考試不及格、考不上大學之類的糟糕事,根本不需要家長再去額外打罵,事件的自然後果本身,就足以構成對孩子心理上最嚴峻的『懲罰』。我相信,好友的女兒目睹了母親為了自己丟鑰匙的事情忙前忙後,內心的愧疚和歉意就足夠她記住這個教訓。這時,如果父母只是抓著孩子的失誤不斷責罵,那又和伊索寓言裡只是訓斥落水的松鼠『不小心』,而不肯拉上一把的貓頭鷹有什麼不同?
在新精神分析領域內,客體關系理論的代表人物比昂,提出了用『容器』的概念來比喻理想的心理諮詢師。他解釋說:所有來訪者難以接受的情緒和感受,都可以在諮詢師『容器』的作用下得到處理和轉化,最終成為好的、正向的、他自己可以接受的情感,從而達到治療的功效。
而我更相信,為人父母也應該具有這種偉大的『容器』作用。若非如此,當我們的孩子陷入焦慮不安,何必還要尋找母親溫暖的懷抱,大可自己一個人挺著就好。做父母的,天經地義就應該給予孩子『容器』的『容納』作用,在孩子驚慌失措的時候,穩穩地『托住』他,讓他可以整合自身的力量。
用更簡單的話說,正是在母親一句句溫柔的『不怕』、『不怕』聲的陪伴之下,我們的焦慮纔得以緩和,纔逐漸獲得了面對這個紛繁復雜世界,處理各種大小問題的能力和信心。
遺憾的是,由於這樣那樣的個人限制,我們有很多父母作為『容器』的『容量』都不夠。面對一個具體的現實挫折,我們自己往往比孩子更焦慮、更不安,還假借著父母的身份和名義,把這種焦慮和不安用呵斥孩子、打罵孩子的方法宣泄。結果,我們只顧著修復自己的情緒,卻忘了我們纔是擁有更多資源和技能的成年人,卻讓最不該承擔焦慮的孩子承擔了自己和家長雙份的焦慮。
當一個家庭中,孩子不得不成為『最堅強』的那一個,那麼整個家庭的結構無疑就是扭曲的。而這種情況在今天的學業問題中最為常見。我們的家長在競爭激烈的社會生活中受到了太多的挫敗和打擊,就把這些焦慮帶回家中,轉而把改變現實處境的期望硬生生地強加在孩子頭上,希望孩子可以代替自己在各種競爭中披荊斬棘、奮勇向前。一旦孩子失利,就把自己不能接受的挫敗和痛苦,一股腦兒倒在孩子的『容器』之中。
曾問過一個連續兩屆高考失利的學生:每次當你面對落榜的現實時,你是怎樣度過那艱難的日子的?當時,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那些一同落榜的難兄難弟。而我,則實在問不出『在整件事情上你的父母對你起到了什麼作用』的常規問題。
孩子天生都是愛父母的,都願意盡其心力地幫助父母。
有個朋友跟我講過,在他12歲那年要做一個小手術。在被推進手術室之前,在長長的醫院走廊上,他的媽媽含著眼淚對他說:『孩子,你可別怕疼啊!你要是喊疼,媽媽就會急得從這醫院的樓上跳下去啊!』所以,一直到出院,他都沒有喊過一聲疼。可是,20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會常常覺得傷口處,不停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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