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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們什麼時候回家啊?』5月16日,住在綿陽市九洲體育館內的中國科學院北川希望小學的小學生不時地這樣問老師。今天是星期五,往常這個時候,這些寄宿的孩子該回家了。
老師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校長申繼斌辛酸地說:『這些還不太懂事的孩子還以為旅游結束了呢。』
失去親人的老師們堅守崗位
九洲體育館是綿陽最大的災民聚集地。進入九洲體育館內館的門被志願者把守著,不得隨意進出。條件最好的內館留給了從北川撤出的中小學生。隨著災民的不斷增多,志願者不得不限制人員進出。
衛生防疫部門盡力采取措施預防疫情發生,每天兩次用84消毒液消毒,由於館內通風不好,空氣中混合著汗水和消毒液的刺鼻味道。場地上鋪著一條條紅色地毯,堆滿了被子,一些孩子躺在地上,還有一些孩子在無懮無慮地玩耍。
老師們遠沒有孩子們這麼輕松:『這裡空氣不好,又不能洗澡,一些學生已經開始出現過敏現象。』
中國科學院北川希望小學的校長申繼斌說:『如果孩子們被救出來了,又在我們手裡生病了,或者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怎麼辦呀?其實我們也是災民,我們每個人都有親人在地震中喪生,但我們是老師,必須照顧好學生。』
地震發生時,由於老師們傾盡全力救助,該校288名小學生只有一個因受傷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死亡。而在地震中,老師們有的失去了妻子,有的失去了丈夫,有的失去了孩子。
盡管如此,仍有20多名老師忍著悲痛堅守崗位,照顧自己的學生。
忘不了女兒那聲『母親節快樂』
二年級的老師葉繼榮給記者看錢包裡女兒的照片,有著甜甜笑容的13歲如花少女已經在地震中失去了生命。『女兒上學的北川中學跟我們學校一牆之隔,等我們把自己班上的孩子都救出來後,一位孩子在北川中學上學的體育老師跑過來,坐在地上拍著腿哇哇地哭:「不得了了,中學的教學樓垮了。」我趕緊往那邊跑,看到女兒班上的幾名學生,她們叫了我一聲,抱著我就哭了。我女兒要早一秒或者晚一秒跑都不會死,早一秒她就跑出來了,晚一秒,她就和校長的女兒都被壓在一個小角落裡。可就在她馬上要跑出去的瞬間,不知道是哪一層垮了,巨大的水泥板壓在了她的腰上。』
劫後餘生的每一晚,葉繼榮都無法入睡,她不時想起女兒。地震的前一天是母親節,女兒看見她從臥室裡出來,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媽,母親節快樂!』
盡管悲痛撕扯著母親的心,葉繼榮仍然沒有忘記她是50多個孩子的老師,她還得照顧這些年幼的孩子。『這些孩子太小,前幾天冷穿著毛衣,這幾天溫度昇高了,有的孩子連毛衣都不知道脫。』
只想多救一個娃娃
一直在館內照顧孩子們的老師,幾乎每個人都有親人在地震中遇難。
地震發生的時候,校長申繼斌正在浙江諸暨學習,他一趕回學校,就開始護送學生們撤到九洲體育館,而他的妻子、哥哥、妹妹、侄子、妻子的姐姐和姐夫都在地震中失去了生命。
『我們是老師。』申繼斌始終重復一句話。他的錢包裡也放著一張妻子和女兒的合影,那是妻子最後的一張照片。
一年級的班主任李素芳老師的侄子也在地震中遇難。李老師已年過半百。地震發生的時候,李老師先掩護自己班上的50個孩子從新教學樓撤退到安全的地方,發現對面的舊樓不斷地向下掉水泥塊,很多孩子往外跑的時候摔倒了,她又趕緊跑去救助。拉出兩個跑不穩的孩子後,她又衝進去背出一個摔在地上的孩子。她腳底一滑,感覺自己的腳崴了。『但那個時候根本沒法管,就想著救娃娃。』
再跑回去的時候,樓已經垮了,李老師和另外幾位老師一起,硬是用手拋出了最後兩個娃娃。頭頂上方不斷掉下的水泥塊砸傷了她的頭,血把整個左臂都染紅了。
當所有的孩子都被救出來以後,李老師纔發覺頭和腳錐心地疼痛。兩位鄉村醫生從自己已經坍塌的房屋下面刨出了一些急用藥品,給學生和李老師進行了簡單的消毒。
大家都說李老師很勇敢,但李老師覺得這是她的職責。想到救出來以後因無法止血而死去的唯一的女娃娃,她覺得心裡很難過。
之後兩天,李老師拖著受傷的腳仍然在忙著照顧學生,搬運東西。直到14日,李老師到醫院拍片被確診骨折,醫生不讓下地,她纔不得不躺在地上休息。有人進來給孩子們分發巧克力,好幾個孩子都要把自己分到的那塊巧克力給他們敬愛的李老師吃。
李老師說:『我肯定不會吃,但是我覺得很甜。』
可能有一半孩子成為孤兒
面對劫後餘生的孩子,老師們非常擔懮:『這個時候我們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大人都難受,何況孩子?我們希望盡快把孩子疏散,這些孩子能活下來都很不容易。』
由於北川縣教育局大多數乾部已經遇難,被暫時安置在體育館內的幾所學校的校長臨時成立了北川教體局自救小組,5月16日早上,他們打了一份報告呈交給市教委,希望能夠盡快疏散學生。
在這份報告中,他們提出了面臨的困境和心裡的懮慮,館內現在還集聚了1200多名師生,由部分老師和家屬幫忙照顧。但是由於空氣污濁,容易引發疾病。此外,由於老師、學生沒有領導,只有幾個校長自己組成的自救小組,可能有50%的學生會成為孤兒,該怎麼辦?沒有學校,老師們也沒有家,北川的教育未來怎麼辦?
本報綿陽5月16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