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孫女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市奧蒙德社區幼兒園上學,她的老師蘇珊把培養孩子的交往能力明明白白寫在她的教學目標上。這使我感到新鮮,就找機會和她交談,一來二去,成了朋友。
蘇珊發給每個家長一本《家長手冊》,其中,在教學目標一欄,培養孩子交往能力和孩子的心理髮展列在重要的位置上。我心想,西方人也重視交往,有意思!我倒要問問他們的想法。於是我對蘇珊說:“你把孩子的交往能力和心理髮展列在教學目標最重要的位置上,我感到很有趣”。她說:“‘心理髮展’和‘學會交往’是幼兒教育最重要的任務。不過,年輕教師不這麼看。我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我是從我多年的經驗中體會到這一點的。”我又問,心理髮展重要可以理解,爲什麼交往也這麼重要呢?她說:“因爲生活中的每個環節都離不開交往。”
我接着問,“學會交往”指的是什麼呢?蘇珊說,主要包括五個方面:(1)孩子有同伴,可以和同伴相處;(2)學會和別人分享;(3)會解決和同伴的衝突;(4)可以離開父母,和另一個成年人在一起;(5)會和成年人交往。
蘇珊鼓勵孩子在不上幼兒園的時候互相交往(這裏的女性生了孩子常常在家呆若干年,所以孩子每週在幼兒園的時間只有10小時)。發給家長們的《家長聯繫表》上印有每個孩子的姓名、住址、家庭電話、出生年月日,供家長互相聯繫,讓孩子們互相串門。我的外孫女就由此受惠。大半是由於語言上的問題,她剛進幼兒園時缺少玩伴。我女兒曾和蘇珊談到此事,蘇珊說:“你請過別的孩子到你家裏來玩過嗎?一定要請他們來家裏玩。”我女兒聽了她的建議,果然有效。此後,蘇珊還常常問我們,是否請了別的孩子來家中玩。
蘇珊的這些教育觀點是有道理的。我的外孫女就在她的指導下,很快解決了缺乏玩伴的問題,後來進了小學,又很快交了幾個新朋友。當然,孩子的個體差異很大,他們的交往能力不可能整齊劃一地發展。蘇珊也告訴我,在我外孫女的班上,有幾個孩子在心理和交往上仍然有問題,她建議這些孩子的家長讓孩子在幼兒園再多呆一年,下一年再上小學。有一個家長仍然堅持讓孩子上小學,蘇珊只好給這孩子未來的班主任寫了一封信,講講這個孩子的教育問題。
回過頭來看看我們的幼兒教育,有的教育內容離生活的實際需要的確存在相當的距離。翻一翻我們的《幼兒教育規程》,在“保育和教育的目標”部分,和交往能力有關的內容有:“萌發幼兒—友愛、——講禮貌、——等良好的品德、行爲、習慣”,交往能力的概念還沒有明確地提出,這不能不使人感到遺憾。
但是,有沒有有識之士注意到這個問題呢?有。北京師大陳幗眉教授等人在1996年出版的《學前教育新論》中明確提出了幼兒的社會性發展的目標,交往能力的培養被赫然列入其中。上海宋慶齡幼兒園在直接引入國外幼兒教育做法的同時,也在自己教育目標的“德育”部分中的“友愛教育”內容中明確提出了交往能力培養的問題。北京的北海幼兒園在引進“蒙臺梭利課程”的教學體系,而蒙臺梭利課程中僅社交行爲部分就有20項內容,如“打招呼應答的方法”,“感謝與道歉”,“咳嗽、噴嚏、打哈欠的方法”,等等,很實用,操作性也很強。
明眼人一看便知,上面的例子只說明我們的理論研究到了什麼水平,一些著名的幼兒園在實驗方面進行了哪些探索。它們都不能說明我們幼兒教育的宏觀狀況。而在澳大利亞的一個普通的幼兒園,交往能力的培養是在一個制度化的框架中常規地進行的。
我們希望我們的億萬孩子都能受到培養交往能力的正規教育。而在非制度化的情況下,我們生活中也會有許多人善於交往。但這是以許多人不善交往爲代價的。因爲,這方面的教育還沒有一個理性的基礎和制度的依託,學習這些大半要靠人的悟性,多數人也就不免暗中摸索之苦。
如果我們把交往能力當做一個教學內容安排在學校教育之中,把它制度化,在宏觀規範內推行,以免去孩子學習交往能力的暗中摸索之苦,那該使我們的孩子避免多少心理創傷,社會減少多少人生悲劇!而且,也許我們的人際關係因爲得到理性之光的照耀而會變得合理美好起來。 (孟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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