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筆者從報上看到這樣一則報道,說上海一位小學五年級學生,其父每個週末都要帶她出去“對比生活”。上午到建築工地去逛逛,每次看到人家做苦力,父親就對她說:“他們這麼辛苦,因爲他們都沒有好好讀書,沒上過大學。”下午,父親則帶着她出入於寫字樓、銀行,希爾頓、華亭等知名賓館,父親說:“這裏纔是高層次的高學歷的人工作、休閒的地方。”
無獨有偶,南京有位家長,一天晚上帶兒子出門,叫住一輛三輪車,父子倆坐上去,說是到某地,剛走100米便喊停車,付了3元錢後,又吩咐去別處。車伕只好掉轉車頭。走了不遠,中年男子又說前邊不去了,指令車伕再調回車頭。事後,父親對兒子說:“今晚特地領你坐車,就是想讓你明白,不好好學習,將來只能像三輪車伕一樣,幹粗活,掙小錢,任人役使。”
上述兩位父親,對子女的“教育”可謂煞費心機、匠心獨運矣。這般“教育”,集“現場性”、“形象性”、“生動性”於一體,對子女內心深深的“觸動”、重重的“鞭策”,該是不言自明的。然而,這種視體力勞動爲恥辱,把體力勞動者當作反面教員的做法,不是太鄙陋了麼?自然,對子女日後的學習、工作、生活的負面影響,亦是不可低估的。
這不禁令我想起了杜魯門的母親———一位寬厚慈愛的偉大母親。當年杜魯門當選總統後,有人向其母親祝賀:“你有這樣的兒子,一定十分自豪。”“是的。”杜魯門母親答道,“不過,我還有一個兒子,同樣讓我驕傲。他現在正在地裏挖土豆。”你看,人家多有風度,多豁達!在杜魯門母親眼裏,人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而只是社會分工不同罷了。在杜魯門母親面前,這兩位父親不該羞赧汗顏?
然而,僅僅責怪這兩位父親,也是不夠的。因爲從本質上講,這兩位父親何以不是受了封建社會等級制觀念的影響?幾千年來,其心浸漫在君君臣臣的濃烈氛圍中,“望子成龍”、“盼女成鳳”不是成了大夥兒的一種矢志不渝的“憧憬”嗎?不必說我們的家庭如此這般,即便是我們的學校,也有意無意地落到這般俗套裏去。有人曾經作過觀察研究,發現中國學校請人作報告,大多是請名人、博士、作家、十佳等,而美國學校請人做報告,三教九流、社會各界均在邀請之列,如醫生、護士、警察、救火人員、拍賣師、車行銷售員等,何以產生這樣的差距呢?細加辨析,原來各自有着不同的算計。中國學校請人做報告的重要目的之一,是樹立榜樣和模式,讓學生學習,引導他們懂得什麼是成功,應該怎樣去追求成功;而美國學校請人做報告的重要目的之一,則是讓學生了解社會,瞭解社會百業,瞭解這些百業人士是怎樣在自己的崗位成功的。
筆者無意於言美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但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學生將來面對的畢竟是三百六十行、三教九流組成的社會,而不僅僅是由社會名流組成的社會。將學生都培養成龍成鳳成名人,不僅沒有這個可能,事實上也沒有這個必要。試想,在一個服務沒有了分工,名人比肩繼踵的國度裏,最後大家不是會寸步難行麼?有車無人開,有田無人耕,有病無人醫……這是怎樣的一種社會慘境啊!
在競爭日趨激烈的現代社會裏,無論是我們的一些家庭還是我們的一部分學校,囿於那種不合時宜的觀念和目的性很強的“定向培養”,該是與現代教育理念相沖突,與素質教育要求相違背,與培養創造型人才、複合型人才的目標相牴觸的。扭轉這種局面,改變這種態勢,要訣唯在於:朝着提升全面素質的目標,營造一個隨機性勃勃的良好環境,讓學生自由長成,引導孩子發展個性。如此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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