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打架,一方出拳腳,一方還以稀硫酸,結果傷及者衆。除了當事人,還有圍觀的學生,共有20人被燒傷。
這起聞聽驚心的事件發生在11月22日晚上,山西省襄汾縣古城中學校園裏。所幸硫酸濃度低,學生的自救和醫院的搶救也及時,現大部分傷者已出院,顏面無損,留院治療的幾個也基本無大礙。
對於這起事件發生的全過程,當地警方調查之後沒有形成準確的結論,因爲潑硫酸的陳某事發後逃逸,其他學生所說又互相矛盾。但警方說這並不影響事件的定性和對當事人的處理,因爲法律更注重手段和結果而不是動機。
但是對於教育,不僅要關注結果,更需要關注過程和分析動機。
12月8日,記者赴事發地採訪。
宿舍裏的爭執是禍根嗎
襄汾縣下轄13個鄉鎮,古城鎮是其中之一。在這個農村鄉鎮一片灰黃色的建築中,古城中學白色的教學樓顯得很亮,這是一個新學校,今年9月3日剛開學。
12月9日,是古城中學學生返校的日子,新一週的學習生活,將從這個週日18點40分的晚自習開始。
下午3時許,記者第二次進入古城中學,兩個賣食品的小攤已在校門兩側擺開陣勢,而學校的傳達室裏空無一人。
學校的操場很大,但高低不平,甚至還有三孔廢磚窯。院牆也矮,學生可攀爬翻越。
兩棟各三層的宿舍樓坐落在教學樓的後面,男生一棟,女生一棟。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返校後,一間間宿舍陸續開了門。
在初二(8)班的一間宿舍裏,記者見到陳某的同學,問他們事情的起因,他們便說起20日晚上的事。
那個晚上,陳與睡他上鋪的同學發生爭執,僅僅是因爲上鋪把牀板晃得吱吱響。後來陳把上鋪關某的被子扯下來,扔到地上,關則用陳之道還治陳。陳怒,打了關某。
兩人是否就此結下怨恨,並導致22日的事件發生,同學們也說不清。
22日晚自習後陳某怎麼到的打架現場,記者在學生中聽到兩種說法:一種是:有人到教室門口把陳某叫出去的;還有一種說法:大家到現場的時候,陳某已先自等在那裏。
現場的學生都說去看熱鬧
到底誰是滋事者
臨汾是襄汾的上級市,事發後有13名學生被送往臨汾的兩家醫院治療。在臨汾市眼科醫院,記者見到了陳的上鋪關某。
關是個看上去特機靈的孩子,他說他那天在陳的上鋪折騰的不是他,但陳認爲是他,因此揪他的頭髮還打了他。
後來呢?22日的一場架究竟是誰在滋事?
關說,21日陳和他說:你要找人打我就定22日吧。但他絕沒有找人打陳。
再後來呢?記者問22日關是怎麼去的打架現場。
關說,當日下晚自習後,陳通知他到宿舍後面去,他去了,已經有很多人。
看見發生了什麼?關說什麼都沒看見,因爲個子矮。
那爲什麼會被燒傷?關說剛擠到前面硫酸就潑過來了。
和關同病房的高也是初二的學生,和陳不同班,說起來自己似乎更無辜,聽見外面吵架,就出去看,結果也是因爲“個子矮,什麼都沒看見”,剛擠到前面,就被硫酸傷了。
現住在臨汾兩家醫院的6名學生記者逐一見了,問了,沒有一個承認自己知道爲什麼打架,沒有一個承認自己看見誰在打架,都說自己是看熱鬧而被傷。
而在學校,只有一個學生告訴記者,他看見有兩個人打了陳,打他耳光而且踢他,然後陳就掏出硫酸瓶子潑過來。
陳某住的西王村,記者也去了。這個村在古城中學唸書的學生據說有200多人,那個下午他們剛剛結束一週住校生活返家度假,但記者在街上遇見的一些學生顯然對這個話題很迴避,說不認識陳,甚至沒聽說這事。
只有一個女孩子告訴記者:陳被打得跪在地上,向打人者說“對不起”,但打人者不饒他,他就掏出硫酸來了。記者問,是你眼見?女孩子一字一頓地說:“據知情者說。”
20名學生被燒傷
有多少被毀容
29歲的魯俊鵬是初二(8)班的班主任,一直以本班紀律在全校佔優而驕傲。22日晚下了自習他還給一個學生講了數學題,然後就聽見報告有學生被硫酸燒傷了。
魯老師說學生剛燒傷的時候反應還不厲害,看上去臉上就是一塊一塊白。他幫着往鎮上醫院送了兩個,回過頭來才知道受傷的有20個,他們班就佔了5個。
學校領導介紹,在現場被稀硫酸潑濺的實際是17名學生,還有3人是在奔跑擠挨中觸及其他同學衣服上的液體而受傷。那個晚上學校所有教師都出動了,往鎮、縣和臨汾市送學生。
儘管對事發情況大家衆口不一,但在對硫酸的反應上所有人的說法都是一致的,就是現場有人喊了一聲“硫酸”,於是學生們爭相奔向水龍頭用水沖洗。學生們措施得當的自救使老師欣慰,但老師們也說,假如他們只衝不洗就更好了,因爲用手洗臉可能殃及更多的皮膚。
在臨汾住院的13人中已有6人出院,剩下的7箇中有4個住在眼科醫院,3個住在臨鋼燒傷治療中心。
住在眼科醫院的學生,記者見了三個,都在打點滴,都是花臉,臉上斑斑駁駁的淺黑夾雜着脫痂之後呈淡粉色的新鮮皮膚,脫痂後的皮膚光滑無痕。按此趨勢,容顏能全部恢復,沒有“毀容”之患。
但三個學生說視力有所下降。因是週日,記者沒找到主治醫生,據聯繫醫院負責學生治療事宜的老師講,視力下降和眼瞼外傷有關,外傷好後視力不會有大問題。
而在臨鋼醫院住院的三個學生燒傷面積大些,最重的一個從頭頂傷到頸部,因此半邊頭頸都被包在紗布裏。還有一個半邊臉都是再生的新鮮皮膚,同樣沒有瘢痕。
受傷的學生們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不會因此事件影響到今後的工作甚至找對象,老師們說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接受調查的學生裏
肯定有人說瞎話
還讓老師們鬆一口氣的是,硫酸的濃度不高,因此對皮膚的損毀不深。在記者的採訪中,從警方到校方到學生到陳某的家長,都衆口一詞地把“稀硫酸”改稱爲“電解液”。在襄汾縣教育局給有關部門的報告中,也稱該事件爲“電解液傷人事件”。
有什麼根據?襄汾縣公安局刑警二隊隊長李永川說,事發後,他們在現場和從學校到陳某家的路上仔細搜查過那個裝硫酸的瓶子,沒找到,但根據學生的傷勢分析,應該是被濃度很低的硫酸所傷。電解液實際就是稀硫酸,農村摩托車電瓶裏很常用的一種液體,街上很容易買到。
事發當晚,刑警隊就介入了,但至今,刑警隊對事發的原因和事發時的細節也沒有非常圓滿的調查結論。
李永川說,接受調查的學生裏肯定有人說瞎話,幾個被認爲是當事人的學生所述都對不上。儘管這些學生中可能有打陳某的,但這些學生已經被傷了,也是受害者,有些還住在醫院裏,我們也不好追得太緊,況且他們的行爲也就是一般的打架,屬於學校教育處理的範圍。
李又說,好在事情的定性已經和這些無關,陳拿硫酸潑人已經是事實了,傷了這麼多人,已經是刑事案件了,但陳不滿14歲,按法律規定不負刑事責任,但也有處理辦法。對於陳的處理意見我們已經上報了。
但是,刑警隊並沒有放棄尋找陳的藏匿之處,據他們瞭解,陳自己也被燒傷。出事後還在本村一個同學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不知去向。■文並攝/本報記者 鄭直
事發似乎有前兆,娃在學校爲啥不開心
12月8日下午,記者在古城鎮的西王村找到陳某的家。
陳的父母在一間老房裏呆着,屋裏很簡陋,看得出家境的困窘,又黑,一看竟沒窗,再細看,一個很小的後窗用青磚砌死,陳的父母說,是陳出事後砌上的,怕別人報復。
父母嘴裏說出的兒子是好兒子,聽話、懂事,體諒家裏的困難,一個暑假,天天晚上出去抓蠍子,愣是把新學期的300多元學費掙出來了。
問他們陳的性格,陳的父母說,娃可老實,不愛說話,有事都憋着,我們身體都不好,娃怕我們着急。
陳的同學也說陳特內向,不愛說話。
而陳的班主任魯俊鵬說,陳不調皮不搗蛋,學習中等,幹活勤勞。雖不太愛說話,但個子不矮,不像受欺負的,因此不是特別被注意,也從沒聽說他捱過打。
記者問陳的父母,出事之前有沒有一點跡象?
陳的父母說,娃原來在古城一中上學,秋天開學合入古城中學,開學後不久娃就和我們說:我不想念了,這學校可亂了。
後來又說過,讓爸給我轉個學吧,這學校可亂了。
記者問陳的父母,沒深問學校怎麼亂?娃在學校有什麼不順心?
陳的父母說,沒有,問了娃也不愛說。再說,剛開學,剛交了300多元學費,要轉學,又要花錢。
陳的母親抹着眼淚說,要知道是這個結果,花錢也該給娃轉學呀。
還說,我娃是受冤的,那天他要不還手,現在住在醫院裏的可能就不是那些學生而是我娃了。
一個和陳同村的學生說,21日,陳曾託他找欲打他者說情。記者問,誰要打陳,你去說情了嗎?那學生說,不知道誰要打陳,那天自己肚子疼,也沒去說。
而另一個和陳同村的學生說,21日,他就知道陳拿了硫酸來,他的宿舍和陳的宿舍斜對門,陳的同學喚了他來看,硫酸裝在一個好像是“杏花村”的酒瓶子裏,放在牀鋪底下。
記者問他爲什麼不告訴老師?他說以爲是嚇唬人的,又說怕告老師學校會開除陳。
而記者在陳的宿舍裏問,學生們卻異口同聲地否認看見過這個硫酸瓶子,也沒聽說過。
爲什麼大家同情陳,到底誰是受害者
稀硫酸也好,電解液也罷,已被肯定的是化學制劑傷人,而且傷了這麼多人。但事發之後,記者問到的所有人,好像沒有人表示恨陳某。
陳某所在的宿舍,一下子少了4名同學,除了陳,還有住院的關,還有兩名正在家恢復的同學。但當記者問,是否會怨恨陳某時,大家齊齊地說:不恨。
醫院裏他們的同學也說不恨,他們說:怪我們自己不該去看熱鬧。
班主任魯俊鵬說:怪了,出這麼大事,我們班的同學好像沒有恨陳的,不但不恨,好像還很同情他。
好像有點怪。記者問來問去,同學們和陳某感覺一致的地方就是對這新學校不滿意。他們說,條件是比原來好,但這學校亂,打架的多。
問爲什麼打架,學生說一般就是要錢,要飯票,不給就打,踢一腳,打幾拳,常事。再惡劣的,甚至在別人的飯缸子裏和暖瓶裏大小便。
老師不管嗎?
很多學生說,管。
怎麼管?一個學生說,老師也讓他們寫檢查,給別人買新飯缸子,可是以後還會打。有時候告了老師還會遭報復。
打架也分親疏
鎮上的學生比村裏的厲害嗎
爲什麼原來學校打架的少,新學校打架的多?
有的學生說,原來學校老師管得嚴。
還有的說,在原來的學校裏,大家基本上是一個村的,就不打架。
記者瞭解到,當天晚上涉嫌先動手打陳的,幾乎都是古城鎮甚至是鎮上西街一片的學生,學校的一位老師說,鎮上的學生比村裏的學生厲害一點兒,西街的學生更厲害一點兒。爲什麼?很簡單,學校在西街,是他們的地盤嘛!他們看村裏的學生就像你們北京人看外地人。
記者問學生,是不是這樣,一堆學生異口同聲:當然是。問他們鎮上西街的學生爲什麼厲害,學生們說,人家住在這兒嘛。
記者追問,住在這兒又能怎樣?學生們說,打架打不贏可以回家叫人,比如叫他哥哥來打。
記者問,你們住在各村的呢?打架是否也叫本村的幫忙?一個學生說,咱村裏學生軟,不抱團,所以受欺負。
在20名受傷學生中,被確定22日晚上打了陳某的趙某是唯一一個非古城中學的學生,也是傷最重的。按推理,傷重的應該是現場離陳最近的,但當記者在醫院見到個頭不矮的趙時,他卻矢口否認打了陳,他說他也是看熱鬧擠到前面而被燒傷的。記者問在臨汾技校讀書的他當晚怎麼會跑到家居附近的古城中學去看熱鬧,他說是幫一個不想念書的同學搬被子回家,碰上打架。
後來,記者到臨汾技校去了解趙,學生科的老師說,趙是本校一個老師的親戚,因此被介紹到該校唸書,但學習不好,其他方面表現也平常。22日晚他是未經請假就私自跑回襄汾古城鎮的。
大搜查也搞了四回
搜出過短鐵棍和小刀
古城中學真是命運多舛,9月3日開學,到12月初已經換了三屆校長,任期最短的是第一任校長王富民,幹了3天就提出辭職。而記者12月9日見到他時,剛被重新聘爲副校長的王對辭職的原因諱莫如深,只用了8個字說其當時的感受:“苦不堪言,苦不能言。”
而古城中學第二任校長張天希的任期也只有短短兩個月。和王富民的主動辭職不同,他是被免職的。11月22日晚的事件出來後,他當時以爲這事情“出不了襄汾”,沒想到影響這麼大,然後他就想到自己的命運會有轉折,因爲出了有影響的事歷來是這樣處理的。
所以,當12月8日記者找到他的時候,幹了20多年教育其中當了16年校長的張天希說自己“正狼狽着呢”。
張天希告訴記者,爲了改善教學條件,古城鎮投資蓋了古城中學,生源和師資都從原古城一中、古城二中、古城三中三所中學合併而來,開學時有近1400名學生。當時開學倉促,各方面磨合得不是很好,但進入11月份,學校的運行已經比較順當了,不知怎麼就爆發了這事。
張天希說,幹了16年校長,自己一直是把安全和紀律放到第一位的。從他接手古城中學校長,就開始抓紀律整頓,第一週整寢室紀律,第二週整課堂紀律,第三週整教師紀律,一點不敢放鬆。老師每天查宿舍,大搜查也搞了4回,搜出過短鐵棍和小刀。
記者問,22日晚的事件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
張天希說,這個事的發生是個鏈條,中間有一環斷了,事情就發生不了。比如事發前向老師報告,比如事發開始向老師報告,可是這個學生太沉默寡言,換了一個學生可能也不會出這事。可是偏偏哪一環都沒斷。
十幾平方米宿舍睡19個學生
軟件硬件都不合格嘛
記者對“苦不堪言,苦不能言”的存疑,襄汾縣教育局局長蘇洪吉給記者解惑。12月10日,蘇坐在教育局局長辦公室裏接受採訪,而那辦公室裏的一切似乎都不是他的。蘇解釋,他剛上任,東西還沒搬過來,而他的前任,也是因爲22日事件被免了職。此次事發後,從縣到鎮到學校,被免職和受到黨紀政紀處理的,多達十餘人。
蘇說,當古城中學校長難,主要是因爲學校“公私合營”的體制難管。鎮上投資蓋了校舍,就沒錢蓋宿舍樓和食堂,結果宿舍和食堂都是私人蓋的。投資人光收錢,不管理,學校不收錢還要負擔管理和水電煤費用,很困難。學校的很多事情不是出在課堂上而是出在課堂外,因此後勤絕不能脫離學校的監管,這是此次整頓的重點之一。
記者在學校的男生宿舍看到,1.5米寬的雙人鐵牀一張挨一張親密無間地從門口排到窗前,整體看上去,每一個宿舍實際上就是兩層大通鋪。而陳某所住的那間,除了4張雙人鐵牀,還擠下了一張單人鐵牀,18個人的鋪位,竟然睡下了19個學生。
除了牀,幾乎沒有多少空地,學生們和記者說話,都是或趴或坐在牀上。
剛上任的古城中學第三任校長賈耀庭翻出一個記了很多章程條款的本子告訴記者,國家規定農村初中的學生宿舍,人均佔地標準爲4.7~5平方米,然後校長無奈地說,我們現在這條件,人均也就一平米吧,差得太遠了。
儘管是新學校,設施的簡陋也在所難免,而這樣的宿舍在農村中學裏還不算差。從軟件到硬件都不合格,蘇局長說這是非常實際而又難徹底解決的問題。
學校管三尺門裏,管不到三尺門外
襄汾縣分管教育的副縣長臧大海說,事發後,縣上組織對全縣400多中小學幼兒園進行了“地毯式”、“拉網式”安全大檢查,查出大小300多安全隱患,都限期整改了,也算因禍得福。
除此,各學校都對學生進行了法制教育,提高學生的法制觀念。
記者問縣長、局長、校長和班主任,難道學生們不知道打架違反校規,難道陳某不知道用硫酸傷人違法?如果陳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藏要跑?
他們說,應該知道吧,但可能對後果知道的不深。
記者發現,校園裏剛剛出現的法制宣傳內容,基本是“樹立法制觀念,提高法律意識”之類的標語,和“未成年人誘發犯罪10種不良行爲”的羅列,學生們普遍對不良行爲的後果及應負的法律責任知之甚少。
而對於硫酸傷人的行爲後果和將要承擔的責任,很多老師也是剛剛聽說。對於老師自己在未成年人教育和保護方面應負的責任,一些老師同樣不是很清楚。
西王村一個村民給記者講他兒子的遭遇,來說明老師是怎麼處理學生打架事件的:當有學生威脅他娃時,娃告訴老師,有人要打我。老師說,還沒形成事實呢,怎麼就告狀。當娃真的捱了打時,娃又告訴老師,老師說,你不會躲着嗎?我們管三尺門裏,管不到三尺門外。
領導們承認,對老師加強法制教育同樣重要。臧副縣長說,個人看法,這次事發不是偶然,學生中的一些矛盾、一些事故苗頭沒有及時發現,反映出了學校管理不細緻,不深入。
■文並攝/本報記者 鄭直
■採訪手記
很想知道一個不滿14歲的孩子爲什麼會使用這種極端的手段,他到底是挑釁是報復還是自衛;他的內心是否感到壓抑,他的心理到底能承受多大壓力;在他感到恐懼的時候,他是否尋求過幫助,他是否得到過幫助;調查無果。
對於調查無果我有思想準備,因爲一個重要的當事人尚未歸案。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對於一個校園中的有人圍觀的事發現場,我不但弄不清事情發生的原因而且弄不清事件發生的過程。陳是怎麼到現場的,主動還是被動?是否有人打他?誰找了人來打他?打他的都是誰?怎麼打的?結論都應該是唯一的,而對此,警方也沒有完全廓清。除了陳潑稀硫酸的行爲被確定,其他好像都沒有得到確定,而這種不確定所確定的一點就是,肯定有一些學生在說假話,不但對記者說假話,而且對警方具有法律意義的調查說假話,說假話的學生裏,有些和事件有利害關係,有些根本沒有,而更多的學生,在用“不知道”三個字來規避調查。
在各方對這個事件的反思中,學校管理和學生心理健康等許多問題都被提及,涉及最多的,還是要加強對學生的法制教育。而要以這個案例爲教育素材,我以爲還可值得挖掘的,也是最令教育尷尬的,是學生們爲什麼集羣圍觀打架而不報告,爲什麼會同情陳某,爲什麼要說謊或規避調查,爲什麼不懂得對法律誠實,以及爲什麼會認爲屬地稱王的做法很正常。
教育是個大概念,教育無處不在。相比教科書,未成年人可能會更多地從日常環境中反觀法律對他們的幫助和意義,進而選擇自己的行爲方式,而我們的社會和學校,又給他們提供了什麼樣的認知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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