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錯了大學校門怎麼辦
■選錯了專業怎麼辦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怎麼辦
編輯老師:
我現在算是一個大學生了,說這句話時卻似乎有些底氣不足,說是大學生可我的大學生活只有三年,唸到底也不過是大三,而且像我們這樣的學生大三上學期應付地結束全部課程,然後用半年時間自己聯繫單位。能找到工作最好,找不到工作學校也沒有什麼辦法,畢業了該幹嘛幹嘛去。很簡單,誰叫我們是一個專科生呢……
從小學到初中我都是個讓父母驕傲的孩子,學習上從來就不讓父母費心,所有的親戚朋友也對我的前途一片看好,都說將來不是清華就是北大,但……
學校很小,連我高中學校的一半都比不上,一個200米的跑道圍成的操場,還修了一圈鐵絲網圍住不讓人擅入;一個五層教學樓,兩棟倆倆相望的男女生宿舍,相隔不過十米,男生打望連望遠鏡都可以省去……
計算機專業很多人說有前途,可讀了才知道所謂的前途只是自欺欺人,現在連本科院校的計算機專業學生都多得冒泡泡,誰會要我們專科生。學校沒幾臺機器,忙時特別少,上課都在學書本……
我一直在懷疑,是否進錯了校門,上了一個不該上的大學,我的人生還能像想像得那樣一帆風順嗎?我的前途到底在哪裏?
肖筱逸
怎樣走出另一種黑色的失望陰影,在條件差的大學裏能不能出類拔萃?沒考上名牌大學就沒有前途了嗎?大專生靠什麼支撐自己對未來的信心?
日前一封發給《中國青年》的來信引發了一場關於《入錯了校門》的討論,《中國青年》雜誌的編輯因此收到了上千封來信,最多的一天達三百多封。在高等教育逐漸深入的今天,這次討論變得越來越具有普遍性,來信中有在校的,也有許多曾經有過上錯大學經歷但已走上工作崗位的讀者。事實上對於北京的學生來說,入錯校門的概率並不是特別高,北京的孩子是幸福的,相對於外地學生,北京學生不只可以獲取更多的名額進入到高質量的高校,即使是北京最爛的學校,也沒有在討論中出現的那種學校。但北京學生同樣會面對人生髮展歷程中的這些挫折,比如選錯了專業,從名校落榜。人生的發展道路上,這樣的挫折如何面對?這讓我們特別關注這次討論,通過這次討論爲青年學生尋找一個答案:當人生路上出現坎坷我們怎麼辦?
《中國青年》雜誌編輯部主任彭明榜告訴記者,這封署名肖筱逸的來信是發給《我或我身邊青年的生存狀態》徵文的,而這個欄目的受衆多是在困境中的青年。而這位肖筱逸所面臨的問題也是在高校擴招中,許多學生面臨的問題。果然,這篇來信刊發後,在讀者中的反應是巨大的。
■上錯了專業也可以慢慢調整
王以政(貴州大學計算機系)
其實我考的是自己喜歡的大學,但在大一的一年裏,我卻同樣認爲自己進錯了校門。
從小我就對人文知識有濃厚的興趣,家中數以萬計的藏書伴我長大,廣泛涉獵使得我在語文、政治、歷史學科上游刃有餘。然而基於未來工作的緣故,文理分科時我選了理科。我固執地認爲:文科的知識憑藉以往的功底,在今後的人生道路上還可以自學。
1999年我順利地考入貴州大學計算機系,我很高興地進入了這所大學。但接下來的日子卻令我不知所措。學的是計算機,但自己操作起來好似一個白癡。教授每節課都灌輸着“要在這個領域向更高層次邁進,在計算機仿真上要有研究成果……”這更是令我膽戰心驚。期中考試我以26分“榮獲”全系倒數第一,這更加劇了我的困惑,並由此認爲:“我本是學文科的材料,大學的門進錯了纔會這樣。”
去找老師談轉系的事情,他告訴我一句話:“遇到困難挫折的時候,不要總是埋怨或輕易放棄,你必須坦然面對,並找到適合自己的最佳辦法。”我仔細想了想,喜歡文科知識並沒有什麼不好,現在所學的自己覺得難,是因爲在推理邏輯方面還需開發。起步比他們晚,爲什麼不能奮起直追 ?自怨自艾,能起什麼作用呢?這對一個有理智的大學生來說就是本末倒置。
想通了就去行動,很快成績有所改觀,對專業也漸漸有了興趣。如今,我已上大三了,學習上不是優秀的一類,偶爾能獲得三等獎學金,爲協調學科和愛好的關係,還進行了經濟學的自學考試,進展很好。每日的生活很充實、很開心。
■時間可以逐漸消解“迷茫”
郭寶華(電力工人,原就讀於北京某電力中專)
我今年26歲,現在是一名電力外線工人。看了幾篇在校大學生的言論,我覺得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都透着一股子“迷茫”氣。
十年前我考入一所中專學習高壓輸電工程。生活單調極了,踢球、打架是最愛乾的事,爲這還險些被學校開除。其實,我本來也是很要強的人,這從我現在拿到了自考會計本科和註冊會計師證書可以知道,可爲什麼那幾年過得稀裏糊塗呢?現在看來,進錯了校門是一個原因。不過,最重要的是當時正處在人生的一個特殊的“成長迷茫期”。一個人的價值觀和人生態度由於環境和經歷的限制,大多需要一個痛苦的過程才能形成。這時的感受就是迷茫。“人活着爲什麼?”“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是最想弄明白卻很難弄明白的問題。迷茫,不知道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不該做,做了也不知道對不對,爲了什麼理由……這時往往會抱怨,抱怨學校生活太無聊,抱怨周圍環境太差。其實這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人生價值觀還沒有完全形成,一旦走過這個痛苦的過程,這些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怎樣才能走出這種狀態呢?以我自身的經驗來看,得等到真正融入社會,人身和經濟都獲得獨立的時候。即使有些學生觀點很積極,在學校裏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他也不一定解決了這個問題:即有了自己比較確定和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因此,在我看來,時間總會慢慢讓他們明白一切。
■上錯了花轎嫁對了郎
趙若冰(山東建築工程學院)
我也“進錯了校門”,但其實只是別人認爲我進錯了校門,我自己卻不以爲然。
由於在親朋眼裏,我是個好孩子,應該不負衆望進一所名牌大學,至少也要有名氣。但高考後我卻出乎意料地落入一所省屬大學。其實學校在省裏也算是本領域最好的了。我自己覺得很知足,但不幸的是我遇到一些在乎學校地位的親友每天給我灌輸着我是個失敗者的觀念。也許受他們的刺激,我也曾失落了好一陣兒。逃課、貪玩兒、沉溺網絡,遊蕩到危險的邊緣,一學期三門課亮“燈”,再有一門不及格,我就真的可以擺脫這裏了。我開始自己想,難道我在這個不是名牌、也非重點的學校讀書就沒出路了?我不相信。事在人爲,也許這種環境對我而言更好。
有句話叫做“上錯花轎嫁對郎”,也許我就是“上錯了花轎”,但難保我不會錯找一個“好郎君”呢。所以奉勸所有“進錯了校門”的朋友,不要認爲這是錯,也許更是一種美麗的錯,只要你肯努力,老天還是會回報你的。
■我終於選擇了離開這所“大學”
尚天鵬(男,24歲,第一志願爲上海同濟大學,曾就讀於湖北沙市某大學,現就讀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
前年我懷着極大的熱情來到湖北這所大學,雖說學校不是很有名,但對我一個農村的孩子來說已經不能再奢望了。在高中時,老師說:“大學是神聖的,你們將會是天之驕子。”我信了,夢想着讀遍名家大師大作,激揚文字,爲國爲家盡一份力。我想那裏該是一個各種思想碰撞的地方。
然而,慢慢地我卻失望了。這絲毫不像是一個大學,沒有思想、沒有激情,甚至沒有人看課本和流行雜誌以外的書。大家在一起吃三頓飯,上幾節課,剩下的時間玩和談戀愛。沒有深刻,有的只是膚淺和煩躁,在我的“大學”裏,知識並不吸引人,只要你有出色的處世技巧,不必害怕考試不及格,還可以輕鬆地幹着學生幹部。同學大都整天不上課,要麼打遊戲,要麼打球,剩下的時間就是睡覺。最重要的工作是搞衛生,其次是搞紀檢,再其次是體育,最後是學習。整整一年的時間,我和大家一樣,過着無聊和荒廢時日的生活。青春時光就這樣離我遠去,原來的理想已被消磨得一乾二淨,原來的激情已隨風飄走。
大二的時候,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讓我發現了一種無恥,我明白,人生不能這樣,我必須要有自己的目標,我不能隨波逐流,必須用自己的拼搏奮鬥來改變自己的人生。我終於選擇了退學,離開了這所“大學”,離開了沙市,離開了中國。呼吸着多倫多由安大略湖吹來的自由空氣,那一年的經歷恍若一場夢。在那裏,我經歷了太多,想哭又哭不出來,想笑,也笑不出來。
■專家聲音:挫折是一筆財富
這場討論也引得了教育界專家的關注,上週來自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中央教科所、高等教育研究所的專家以及衆多教育記者再次就這一話題開展了討論。
■青年的生存意識差需要培訓
孫雲曉(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副主任)
科學研究表明,人有七種以上的智力中心,有人可能在空間方面,有人可能側重邏輯推理方面,這也是說人的成才發展規律不一,要有多元治理的思想。而能夠挖掘出人的潛能是重要的。成功在於選擇,而最成功的路就是最適合你的路。這個話題就要求我們的教育要讓學生學會思考學會學習。而這個話題涉及的另外一個方面說明,我們的孩子生存意識差,專業意識淡,許多孩子在選擇專業,選擇學校的時候,都由父母看着辦,難說是選錯沒選錯。這就要求我們的學生要重新認識自己,到底適應哪個專業。
■成才的標準太單一
雷慶(北航高等教育研究所所長)
教育問題不只是教育本身的問題,還要考慮到社會因素,比如我們的社會對於成功的目標是否太過單一,考上重點大學,考上名校就算是成功?我們社會的選人機制是否有問題,本科已經不算什麼,考研熱一浪高過一浪,中國最可能創造出一種更高的學歷,因爲博士似乎都不夠高了。我們可以嘗試對比一下,同樣問中國和外國的小孩子,長大後選擇什麼樣的工作,中國小孩給出的答案會很單一,經理、當官,只怕沒有小孩子會說選擇當工人、農民,如果有這種理想的小孩也會被他的父母認爲沒有出息。很簡單,社會給下一代的成功標準太單一了。再回顧高校,培養人的目標也必然單一,中小學生的目標是上大學,大學的目標也很單一,北大、清華都要向着國際看齊,而其他許多學校也同樣奔着世界一流大學的方向,同北大、清華看齊。普通高校爭着辦碩士點,專科學校爭着升格到本科,培養出來的人是一個模式出來的,而沒有考慮到社會需要的人是多種多樣的。另外的一個觀點就是,我們不能夠說學生是進錯了校門。這怎麼能算錯呢?這同樣是因爲我們習慣於用一把尺子看人,學校的專業不同,要求是多重的,培養的方向也不是一樣的,怎麼能夠說是進錯了校門呢?
■教孩子先學做人,而不是人上人
鮑道蘇(中國教育報主任編輯)
教育本身的科舉氣太厚,教育不應該教育孩子做人上人,而應該教育他們做一個人,一個快樂的人,一個有用的人。不要將眼睛只盯住北大、清華。不能用單一的標準去衡量一個人。
■大學不再是象牙塔
李志仁(中央教科所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
大學不再是象牙塔,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重,要以平常心對待大學教育,考什麼大學,學習什麼專業都不重要,要明確大學教育會給你的人生帶來什麼。爲什麼說不要太看重大學,50年代不這樣提,60年代不這樣提,在中國正在進入大學教育大衆化的階段,大學教育已經不再單純地培養精英,所以從心態上要放平。另外就是要考慮大學教育到底給你的人帶來了什麼,大學教育只是接受正規教育的一個階段,要減少上大學本身的功利性,大學教育也不再是一個終結性的教育,要樹立終身教育的觀念,因爲大學教育不再是一個封頂的教育。人的一生都有機會進行教育和再教育。這樣也就明確了大學教育不過是人的發展過程中一個基礎性的教育,所以也就不會有專業定終身的想法。
■哪一個校門是對的?
焦國標(北大新聞學院教授)
哪一個校門是“對”的呀?哪一個校門是你命定的呀?沒有,或你根本不可知。你進去的就是你的,你沒進去的不是你的,進錯門是絕對的。進了理想的大學還有專業理想不理想的問題,初來時即便感到專業也是理想的,可是學了幾門課以後你也可能產生新的不理想、走錯門的感覺。人生到位的感覺只降臨在很少人身上,“進錯校門”只是個開始,你要有這個承受力,這並不意味着要無可奈何地接受目前“進錯門”的現實,而是先消除掉你的抱屈心理。人生沒什麼好抱屈的,大人的世界裏常說“人比人,氣死人”,孩子們會覺得很隔膜,現在你不感到隔膜了。“人比人,氣死人”決不是放棄“比”的理由。在“進錯門”的現實下,如果你選擇頹唐,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選擇跳專業,跳來跳去,一頭溜了一頭滑了,到頭來兩頭都不落,那也是你自己的事。人生沒有誰爲你保底。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所謂“造化弄人”,世事的變幻就是這樣。
奮起接近於毅力的範圍,毅力應該是屬於情商的因素。人生總體上的成功更決定於情商。就我個人的經歷看,任何奮起時付出的勞動都不會白費。這種勞動越笨很可能它的後勁兒越大,越長遠。因此,我不爲“進錯門”的同學感到難過,我認爲這是上帝有意給你設置的一道高高的橫杆——他在揀選你!關鍵是看你能不能經受他這道好像是“額外加碼”的揀選。我認爲我自己是經過上帝“額外加碼”的揀選的,而且我經受住了。我祝福你也能順利通過這“額外加碼”的揀選。
■話外音:公平的競爭環境是社會的義務
對於專家們的意見,彭明榜的看法則有些不同,他說,這些專家大多曾經有過一些挫折,但相對而言,他們都是成功者,因爲他們大多克服了這些挫折,而對於身處其境的學生來說,這些實際的問題,也是無法迴避的,即使他們能夠戰勝自我,他們付出的代價也要比其他人多得多,而社會應該提供一個公平的環境。
《中國青年》雜誌的副主編成曉明則認爲,中國教育的失敗在於,它不斷地驗證着那些被淘汰出局的人,告訴他們“你是失敗者”,而不是告訴他們,教會他們能夠做哪些事情。
我們將衆多的觀點展現給讀者,只爲彰顯一個道理,積極健康地對待挫折,是每一個成功者必備的素質。(文/本報記者 牛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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