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劉墉和兒子劉軒到中國人民大學做演講,據說這是劉墉第一次攜兒子同臺演講。他們講演的題目叫“我們一起來聊天”。“聊天”是在現場聽衆對父子二人發提問進行的,中間父子相互有插話,有補充,有對質,甚至有相互“拆臺”。
“來這兒演講,我是一點都不緊張,我兒子據說也不緊張;我太太非常緊張,她說,‘到人大演講,那是怎樣的一個大學呀,那些學生問出來的問題你們能招架得了嗎?要不要預先演練一番?’我說,‘不必!’爲什麼呢,一般的演講要做周密地準備,而聊天是不需要準備的,世界上只有假話才自相矛盾,真話永遠都不會矛盾,我們今晚聊天要說真話,你們要聽真話是不是?”“今天我可以回答任何問題,可以回答的我當然要回答,不可以回答的我也要回答,(稍頓)我會說,‘I DON’T KNOW!’今天的聊天算是WORK UP(熱身),改天我們再分別到這兒來作講演、聊天,好不好?”精彩而幽默的開場白立刻贏得了全場熱烈的掌聲,劉墉在他的書中表現出來的睿智、幽默而富思想力量的特點,在講演中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
寫給“爛兒子”的書
劉墉出的第一本書是《螢窗小語》,是他每次做節目時前面的引語的集合。書稿拿給出版商,連遭拒絕。最後,一個出版商翻看完畢斜着遞還給了他,說:“這樣的東西我們是不出的,還是你自己出吧。”自己出就自己出,他在中學大學報紙雜誌都編過,這自然難不倒他。第一版印了6000冊,他想,肯定是不會再版的了,就將活字版全部毀去了,誰知書上市一個星期後就要再版,害得他只得重新編輯重新排版。而且還剎不住了車,一連出到第7輯才罷手。
劉墉有一篇寫昆蟲的小說《殺手正傳》,18萬字,寫了一隻螳螂,爲了養螳螂,兒子要整天出去捉蟲子來喂,“老爸,你知道秋天在紐約捉蟲子有多難嗎?”“但你不在的時候,你媽和你妹妹在屋子裏都可以捉到足夠的蟲子來餵它!”只因爲太太反對養寵物。每次劉墉向太太可憐兮兮的請示“太太,咱家養只狗吧”“太太,咱家養只貓吧”,得到的回答都是“要養你自己養!”———他自己當然不敢養。但養昆蟲太太倒不反對,因爲昆蟲不髒又不用怎麼照顧,“所以不是我非要寫一隻螳螂,實在是沒有辦法。要不然我早就寫《狗正傳》《貓正傳》了。”
每次文章寫完,第一個讀者是劉墉的太太,這時家裏要保持絕對的安靜,有人在電話裏要找母親,女兒會對人家說:“對不起,我媽在看稿子。”稿子看完,作者會問三個字“好看嗎”,得到的回答肯定是兩個字“好看”。但在回答這兩個字時是有區別的:有時是問完後半秒就是非常乾脆的“好看!”,這樣的文章算是被通過了;有時是猶豫一下,大約過了兩秒,說“好看。”“告訴大家當你媽猶豫了兩秒說‘好看’之後我會怎麼做。”劉墉對兒子說。“這時,老爸的這篇文章要被重寫。”“對。白居易的詩連老嫗都能明白,我不想把連我太太讀起來都覺得有困難的東西拿去發表。”劉墉接着說。
兒子從上廁所都要排隊的教會學校升入史蒂文森高中,每天來回要坐3個小時的車,要走紐約最混亂的街道、經常發生暴力兇殺的地鐵,在那兒接受了更多西方文化、西方觀念的浸染薰陶,回到家來老是在飯桌上和老爸較勁,“結果老爸很煩,我那時也弄的快要消化不良了”(劉軒語)。終於有一天,父親說,“你這個爛兒子,說你也不聽,乾脆我寫出來讓你看,或許還有別的人要看。”文章出來,兒子看了立刻跳了起來:“這個絕對不能拿去發表,全是睡懶覺、對奶奶不禮貌等等我的醜事,這樣的東西怎麼能發表呢?”當然,最後還是發表了,就是《超越自我》、《肯定自我》、《創造自我》。而且非常之受歡迎,再版了十多次。兒子進入哈佛,考慮到可以對他講一些社會陰暗面了,就有了《不是教你詐》、《人生真相》;兒子讀碩士的時候寫了《你不可不知的人性》等等。
好多文章都是兒子親自經歷的,有的甚至他就是其中的主人公,自己當時的許多“醜事”被暴露,現在卻要面對讀過這些文章的觀衆,“我現在的感覺真得很奇怪。老爸的文章真的很棒,好多寫的都非常深刻,寫盡了人生的真相,都接近禪境了。老爸的好多書是爲我寫的,但體現的卻是青少年成長過程中的共同問題,好多人確實是看着書和我一起長大的,那時我收到了好多讀者的來信,其中有一封說。‘謝謝你,劉軒,真想不到你也是爸爸的爛兒子,你讓我知道了我還不是天下最爛的兒子。’”
劉墉和劉婆
每個偉大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性,劉墉說他雖然不是偉大的男人但背後卻有不止一位“偉大”的女性。
在他9歲的時候,他的父親去世;13歲時一場大火把家裏燒了個精光,母親一個人把他帶大。考入大學,母親第一次爲他做西裝,說,“讓你同學知道我們也有西裝。”做的時候卻要求裁縫加大加長,做好穿到學校,結果同學都問“你怎麼把你爸的西裝穿來了?”
大學三年級時,因爲現在的老岳父不同意,與現在的太太鬧“革命”,一天,劉墉在班裏喊:“誰帶圖章了舉手。”從同學那借來兩個圖章,當天下午就登記結婚。遷居美國之後,她當然有自己的工作,做到了學校的系主任、副校長,但爲了帶孩子和解決丈夫的後顧之憂,還是毅然辭掉了工作回到家中。“你們別學我,學我我下次就不敢來演講了。但我還是要特別感謝我的太太。”
“在家你可是這樣叫的‘劉婆———’”兒子的聲音做恐龍狀,“或許寫作是個自由職業的緣故,我爸在家可不是這麼西裝革履的,經常穿着睡衣在家裏到處晃盪,高興的時候嘴裏還唱‘啊———敖———’。”
劉墉有嚴重的氣喘病,要不是兒子陪着,他是不敢作這次旅行的。當天的聊天劉墉興致頗高,當下面的觀衆要求父子連手“來一個”時,他痛快地答應了:“好,就來一個。氣喘的人要唱戲嘍。”他轉向兒子,“能伴奏嗎?沒譜子,就是我在家經常哼的那個。”“我試試。”兒子回答。———這當然難不倒他們,劉墉在中學就演過話劇《紅鼻子》中又跳又唱的的小丑,而且得過獎;兒子劉軒的鋼琴演奏也曾在美國全國的鋼琴賽上拿過大獎。於是,悠揚美妙的琴聲加寬廣雄渾的演唱,外加表演,講演變成了演唱會。
桌上的鮮花被放到地上
在聊天中,當被問及是否感覺到強勢父親對自己的壓力時,兒子似乎很感慨:“老爸最讓我佩服的是,無論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任何情況,得到任何提問,都可以長篇大論一通,聽起來還頭頭是道;而且有例子,有分析,有幽默,非常生動,完了還字正腔圓的,‘謝謝,這是我的答案!’論口才、寫文章、表演我肯定比不上我老爸,但我有我的生活,我有我的專長,在流行音樂、電子音樂、心理學方面我可能懂的比老爸多。看過DISCOVERY節目的人都知道,懸崖上小鷹生活在老鷹的羽翼之下,但小鷹長大的時候,你們知道老鷹會怎麼做嗎?它會把小鷹推出巢外,讓它往下掉,掉,掉,它自然就會飛起來。再強勢的父母的子女也有長大的一天,需要把他們推出‘巢外’,這是痛苦的也是必須的……”
“是這樣。所謂的素質教育不是畫定一條線讓子女去走,而是讓豆子長成豆子,矮豆子長成矮豆子。平平靜靜地成長,做快快樂樂的讀書人。”劉墉似乎再也忍不住想說的慾望了,沒等兒子說完就插話。“我希望有一天能像老爸一樣,這樣有人緣,走到哪都有朋友,事事都能爲別人着想。”
“聊天”開始不久,劉墉即將擺在桌子前面的鮮花移到了桌下地上,而且在他回答問題時總是站起身來。臨近結束,他才道出其中的原委:“我把桌上的鮮花放到地上,是因爲當我坐下來的時候,發現它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看不到前面的同學;爲什麼我講話時要站起來?因爲後面的同學坐得那麼低,不是因爲你們看不見我,而是因爲我看不見你們。而且還有那麼多安靜的在冷風中趴在窗戶上透過玻璃聽講演的同學!”我希望你們能從從這番講話中,找到特別的韻味。
訪談
溝通青少年心靈的作家
劉墉出生在臺灣,當過新聞記者,後在美國讀書、任教、畫畫,從70年代開始寫作,被人稱爲“溝通青少年心靈的優秀作家”。他的書,在大陸正式出版發行的,已達300萬冊,盜版不計其數。主要作品有《漂泊人生》、《超越自己》、《肯定自己》、《創造自己》、《點一盞心燈》、《螢窗小語》等。
腦子裏有個錄音機
劉墉的書大多不厚,也不深,基本上是一個個小故事,有的後面綴幾句點睛之筆,扉頁或封底常印着一些很煽情的話,比如“這不僅是‘勵志書’,也是‘礪智書’,如果前者教你‘向前衝!’,這本書則告訴你‘小心走!’”劉墉說,大多數故事都是真的,除了自己聽到、看到的,也有太太、兒子、鄰居、友人,甚至菜場里老婆婆講的,“我腦子裏有個錄音機,絕不會左耳進右耳出,有時也會馬上記在紙上,這就是靈感嘛。”
對於盜版
劉墉說:“我是盜版等身的人,盜版書錯別字連篇,有些甚至根本不是他的文章,受傷害的不單是年輕人,不單是作品和利益,還有我的人格。如果能獲賠償,我左手收了錢,右手就捐給‘希望工程’,一文都不帶走。”
從廢墟中成長起來的人
劉墉說自己是“從廢墟中成長起來的”,他9歲喪父,13歲時一場大火把他的家燒爲平地,20歲時全家被迫遷到鐵道邊的違章建築區居住,連下水的陰溝都沒有。“像我這種人,一定會有挫折感,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疾惡如仇”,但可貴的是,劉墉的作品裏有憤慨,也有一種諒解。正面地看人生,積極地看人生,是劉墉在他的作品裏和講演中說得最多的話。
尋找生活的智慧和力量
有人認爲,劉墉的書所以暢銷,是因爲他面向青少年卻沒有尊長的架子。劉墉自己也說,不能站在平凡人的角度看平凡人的世界,就不能贏得讀者。不過我以爲,看到人性的醜惡和社會的黑暗,卻不失積極向上的心態;抒寫人性的真善美,又不假天真傻浪漫;思考時很嚴肅,寫作時很鬆弛,纔是劉墉贏得讀者的更深層的原因。畢竟,我們讀書不僅僅是爲了消遣,還是爲了尋找生活的智慧和力量。(本報實習生 張同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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