４個月流浪劃上句號
正月十四的廣州火車站，人流熙熙攘攘。值勤的廣州武警指揮學院某教研室主任肖雄輝，發現一個１０多歲的小孩正從一個垃圾袋裡找東西吃。一番詢問得知，這個小孩叫譚申，今年１２歲。看上去，譚申是一個比較敦實的男孩，他穿著一條普通的牛仔褲、一件油漬斑斑的紅色毛線衣，腳上的鞋子已經破了，背上有一個書包，活脫脫一個高小學生的模樣。誰能相信，這個半大的孩子自從７歲就開始流浪，到目前為止，已經游歷了全國２０多個省市。
怎樣將小譚申送回家？本想叫列車員帶他回去，但擔心他半路溜走，武警們便把他帶回車站指揮部。為打聽譚申家的電話，武警們費了一番周折，因為他不想說。武警先是與淮南市潘三礦聯系，後來又聯系了當地『１１０』，要求他們幫忙尋找譚申的父母，最後終於聯系上了他的爸爸和奶奶。
抓著話筒，譚申叫了一聲奶奶，眼淚就流了下來：『奶奶，我想回家！』
上月２８日，在廣州火車站值勤武警官兵的目光中，流浪兒譚申由爸爸陪伴坐上了北去的火車。至此，他為期４個多月的流浪生活在廣州劃上句號。
譚申說只有奶奶疼他
一個１２歲的孩子為何長期在外流浪？事情得從譚申的個人經歷說起。
譚申出生於１９９０年，家在安徽省淮南市潘三礦，是礦區子弟小學四年級學生。用譚申的話說，他家『什麼人都不缺』，家裡有最疼愛他的奶奶，已年近七十，還有爺爺、爸爸、媽媽和一個比他大６歲的哥哥。
因為屬超生，譚申５歲以前跟住郊區的奶奶一起生活，奶奶特別疼他。５歲那年要回礦區上幼兒園，爸爸媽媽把譚申從奶奶身邊接回礦區的家，從此一切似乎全變了。
『回到家裡，我覺得特別難過。有什麼好吃的，全部讓給我哥吃了，我媽老給他夾菜。可我只要夾一點點菜，我媽就會罵，「跟豬似的，吃這麼多乾什麼，又不能乾活」。家務事也都要我去做，比如說掃地啦、洗菜啦，而哥哥在旁邊看電視。』
除了吃飯問題之外，還有一個挨打的問題。譚申的媽媽性子比較急，因此管教孩子時難免簡單粗暴。有時候，譚申犯了錯誤，她就把譚申綁在板凳上，然後一場嚴厲的體罰。
譚申說爸爸媽媽經常吵架。爸爸就愛喝兩杯。中午，他喝酒之後就上班去了，因此沒時間吵；到晚上他出去喝，喝到半夜纔回來，回來之後，逼著哥倆做作業，這些作業都是他爸爸安排的。然後媽媽就和爸爸吵架，一直吵到後半夜。
出走沒人理更放縱
７歲時，譚申有了第一次流落街頭的經歷。
『我原來給他們（指爸爸媽媽）很多機會，我忍著他們，但我不是大人，我忍不了，所以我就逃出來。』他說。
那一次是下午五六點鍾放學後，他沒有給任何人打招呼，就跑了。據他講，那時侯，他膽子小得很，不敢走出淮南市區，只是在礦區裡晃蕩。晚上７點鍾，媽媽和礦區同事拿著手電筒到處找他，最後他躲在礦區菜市場的菜板底下。當發現他時，媽媽上前要揍他，結果被攔住了。回家之後，按照他的說法，家裡也沒給他做什麼吃的，結果餓了一晚上。
『我的膽子一天比一天大，我感覺外面特別好玩。只要一回家，我就覺得特別難過，只有出了家門，我纔安心。這樣，慢慢地心野了，收不回來了。』他坦率地說。
『現在我跑了不是幾次，而是幾十次，幾百次了。記得第三次出走，我還躲在離家門不遠的地方，看家裡人會不會出來找我，到了晚上七八點鍾，他們吃飯時，沒有人找我；到十一二點快睡覺了，他們也沒有出來找我；到凌晨三四點鍾，他們都睡著了，因為家裡燈全滅了。這樣我的心都涼了，就跑了。那天晚上特別冷。就這樣，我也不留戀家裡了。』
從此他的足跡沿著鐵路線，邁出了淮南市，邁出了安徽省。
他爸爸說，自從去年春節他走到離淮南市１５０公裡左右的阜陽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先後到過江蘇南京、河南鄭州、商丘、湖南、湖北，江西南昌、東北三省、陝西西安、寧夏、北京、上海，直到廣州。其中經過的省會城市、地級市無數。而幾乎每次回家，都是各地的火車站、派出所、收容所等部門通知家長領回去。
曾去求職因太小被趕
流浪並不是旅游，譚申往往只穿一身衣服，背一個書包，在火車站能擠上車就走了，也不管火車將開往什麼地方。
『在外面混世界哪有不挨打的？我挨過很多盲流的打。流浪漢也有自己的地盤。』去年１０月，譚申的爸爸到西安收容所去接他，見到他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的。一問，纔知道他在一個火車站候車室裡撿東西吃，『侵犯』了別的流浪漢的地盤。
盡管流浪生活艱苦，但譚申說違法的事情他不做。『那不劃算。有些人要我幫著搶東西、偷東西，說一人分一半，我纔不上他們的當呢！搶二三百元，他們只給你二三十元。再說，我怕警察的手銬。』
為了生活，他甚至想在外面找工作。有一次在西安一家職介所求職，因為年紀小他被人家趕出來了。
他告訴筆者，這次回家後，他想跟奶奶一起過。問他為什麼不情願跟爸爸媽媽一起過，他的回答是『不喜歡媽媽』。
他爸爸說，孩子媽媽特別想念他：『她說今年是譚申的本命年，６月份一定要給他過生日。』（劉學兵、高德年、陶征宇、楊渤海）
編後
編完此稿，感到有點無措。小譚申又一次踏上了回家的路，但他還會再次流浪嗎？答案不容樂觀。這個年僅１２歲的小男孩，有流浪２０多個省（市）的『驚人之舉』，究其原由，仍逃不出家庭教育失當的老話題。有人說，『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看來並非全對，多少不幸的家庭是何等的相似，他們並非缺乏愛————罵小譚申為『豬』的媽媽同樣也會『特別想念他』，只是不懂得怎樣去愛。什麼時候，小譚申的父母明白了這點，孩子浪跡天涯的腳步，纔會真正停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