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有一天我們會失業。”艾潔輕輕地說,“那時候,人人都成了志願者,人人爲我,我爲人人,就不需要志願者了。”
這位中國人民大學99級社會學系的女大學生,已經是一名老志願者了,從大一開始,她就參加了學校青年志願者協會組織的“文化助殘”行動,每週到北京市第三聾校幫助殘疾學生,披星戴月,風雨無阻。
下面是她的自述——
剛開始進聾校高二(1)班時,多少有些緊張和膽怯,就像學生要面試一般,生怕自己不合格。後來看那些孩子熱情地向我們打招呼,又搬凳子給我們坐,還主動拿來紙和筆,心裏就漸漸放鬆了。再後來,我學習了一些簡單手語,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我與那些孩子的交流也就不僅侷限於很淺的層面,而開始討論一些大衆化的或更深的東西了。
每個週三晚上5時30分,騎車從人大東門出發,我心裏所期待的,不僅是與他們見一面,而是我知道每次見面,他們都會帶給你驚喜,帶給你感動。他們會把剛刻好的浮雕作品拿給你看,會教你如何拓印藏書票,會幫你參謀適合找什麼樣的男朋友,甚至會拿出你上一次落下的東西,笑眯眯地向你討一聲謝謝……信任與友誼就是這樣一步步建立起來的。
由於工作與專業的原因,我讀過一些關於殘疾兒童心理學方面的書籍,我知道他們是不輕易向世人敞開心扉的。和我很要好的一個聾女孩就曾經對我“說”:健康人走不進我們的世界,我們也走不進你們的世界。正因爲我深知於此,他們對我的信任才讓我萬分感動。
冬去春來,轉眼間,我已從一個普通的新生志願者成爲一個有近兩年志願服務經歷的老志願者了。
記得一個朋友說過“幸福是零散的”,就是這種零散的快樂,在我心中一點一點堆積起來。也許因爲去第三聾人學校,我少了很多自習的時間;也許因爲去第三聾人學校,我犧牲了和同學聚會的時間;也許因爲去第三聾人學校,我放棄了參加其他課外活動的時間,但是我不後悔。在那裏,我學會了與特殊羣體如何溝通,學會了怎麼和聾啞兒童交朋友;在那裏,我完成了大學裏的第一篇專業論文,我積累了許多寶貴的工作經驗……我想,今後不管我在哪裏,不管我從事什麼,在第三聾人學校的日子都將是我最難忘的。
大二開學時課業一下子就加重了,我和聾校的孩子們說,不知道還有沒有時間來了。一個女孩就說,怎麼老是剛和你們特別熟的時候就要走了,剛想敞開心扉說話的時候,你一下子就不見了?我當時很衝動,就說我還來,於是大二就沒有選晚上的課,有些晚上的講座也沒法去聽,一直堅持到現在。
爲了讓更多的人增加理解,我們在學校不定期招募“一日誌願者”,以便讓更多的人有機會接觸和了解殘疾人。我們把殘疾人帶到學校,展覽他們的作品,義賣他們製作的手工製品。甚至現場作畫,由大學生當模特,拉近殘疾人和大學生之間的距離。
一位殘疾人學校的校長說:“你們不僅給了這些孩子們物質上幫助,而且喚起了他們的自尊和自信,使他們重新燃起了生命的火花。”
助殘的過程也是學習的過程。我們教殘疾人做各種小工藝品,但有時殘疾人比我們做的還要巧,就互相學習。這個過程當中,我們不僅幫助他們,自己也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選擇做志願者,就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志願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玩的時間少了,打工賺錢的時間少了。但是你會自省,會安心從一些小事做起。你可以學到很多從書本上感受不到的東西。
以前光看書本,對困難羣體需要救助特別表面化,真正接觸後才知道他們需要什麼,社會給了他們些什麼。但是越做志願者,心情也會越來越沉重,人大附近的天橋只有國家圖書館前有無障礙設施、盲道雖多但有的電線杆就立在盲道中央……全社會對殘疾人的關注還遠遠不夠。
我還想呼籲一下。現在很多很好看的電視劇下面沒有字幕,像《三國演義》。聾人學校的孩子們就和我說:給我們反映反映,什麼時候全都能打上字幕呢?
關注殘疾人不要像一陣風。希望有一天,我們志願者會失業,因爲那時候,全社會都來關注殘疾人,我們志願者就是多餘的了。(記者 李斌 朱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