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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母親的脾氣暴躁，做事方法又過於極端，所以，從小到大，我與母親的感情多少有些生疏，離開家的時候，母親冷冷地看着我興高采烈地收拾衣物，臨出家門的時候，她衝着我的背影吼了一句：“離開這個家真的足以讓你如此興奮？”已厭倦與母親持久爭吵的我聽到這句話後，竟連頭也沒回，後來，我也做了母親……
童年的記憶中，母親很少有慈眉善目的樣子，很多時候，我和妹妹都認爲母親脾氣暴躁，缺乏女性應有的溫柔，以致父母每每吵架，我們都會很不懂事地傾向父親，做父親的“幫兇”。這個時候，母親總會竭力想向我們表達她的委屈，爭取援助，但她的方法又過於極端，在一番吵鬧後，母親往往以失敗告終。有時，母親會放棄抗爭，奪門而出，以離家出走的方式來對抗我們父女三個。印象中，雖然父母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但我卻極少看見她流淚。
由於母親的過分嚴厲，從小到大，我與母親的感情多少有些生疏，母親很少袒護她的兩個女兒，記憶中不多的幾次與鄰居、同學之間的糾紛，全是以母親拿着雞毛撣子趕着我向別人道歉結尾，我小時的戰鬥經歷因此沒有過“光輝”的一筆。初中畢業那年，數理化的“全軍覆沒”使我失去了復讀等待次年中考的信心，爲了讓我自願重返校園，母親簡單粗暴的威逼利誘失效後，她開始轉向對我的冷嘲熱諷，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開始了與母親的對抗，每次吵到最激烈的時候，我便會用“我肯定不是你親生的”這句話來反擊母親，暴烈的母親此時往往會氣得渾身發抖，時間一長，我就會用這句簡單的話來結束和她的爭吵。
剛剛找到工作，我便迫不及待地從家裏搬了出來，住到了離家不過幾百米遠的單位宿舍。離開家的時候，母親冷冷地看着我興高采烈地收拾衣物，臨出家門的時候，母親衝着我的背影吼了一句：“離開這個家真的足以讓你如此興奮？”已厭倦與母親持久爭吵的我聽到這句話後，竟連頭也沒回。
我開始了獨立生活，在食堂吃飯，在離家不過幾分鐘路程的單位住宿。我很少回家，除了同父親溝通一下，我幾乎沒有給過母親電話，而母親卻開始張羅着爲我物色對象，不知是否在下意識中與母親作對，但凡母親看得上眼的，我一概沒有好感，母親氣得直跳腳，卻對我毫無辦法。
後來，我結識了一位尼姑，寺廟成了我業餘時間最愛去的地方，看着我的書櫥裏漸漸多起來的佛教書籍，母親疑心我有出家的打算，父母開始慌張起來。可能與母親長久對抗的緣故，看着母親那心急火燎的樣子，我也懶得向母親解釋，母親無奈，最後只得向我單位的紀檢組長求助，害得那位紀檢組長半個月的時間裏，天天找我談話。25歲那年，沒經過父母同意，我以極快的速度與一位母親極不滿意的男孩談戀愛，然後瞞着母親在很快的時間裏同那男孩結婚。母親對這樁兩地分居的婚事極爲不滿，以致我結婚後的一年多時間裏，母親對我十分冷漠，我回到家裏也只是同父親說話。
終於我等到了做母親的日子，得知我懷孕的消息，母親顯得極爲興奮，她早早地便打好了嬰兒毛衣，可能因爲懷孕時那種母性十足的感覺起了作用，我的固執減少了許多，也沒再拒絕母親對我的關愛，我同母親的關係因爲我肚子裏的孩子而漸漸緩和。
雖是初次生育，但我分娩那天顯得很鎮靜，倒是母親比誰都緊張，我看見她追着醫生和護士問我的情況，後來我從醫生們的口中得知，我母親一直追着問的那句話竟然是：“我的女兒不會生出怪胎吧？”分娩前越來越密集的陣痛讓我無法忍受，矮小的母親陪在我的身旁，任我瘋狂地掐她扭她。在我印象中少有流淚的母親在我分娩的過程中一直不停地流淚。
在母親的指導下，我很快進入了母親的角色。做母親不過4年，但其中的辛苦、勞累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兒子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兒子日漸可愛，每每看到兒子燦爛的笑臉，我的內心便會升起無盡的甜蜜，而每每此時，我對母親的內疚便會強烈起來。
兒子一天天長大，做母親使我性格中過於剛強的東西漸漸減少，同母親的關係也緩和得十分親密。在我的要求下，父母放棄了做了多年的小生意，原本經常生病的父母在幸福的天倫之樂的感染下，身體竟是越來越硬朗。這段時間，我常常憶起25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時，剛剛從鄉下返城的母親爲了多掙點錢，在一家工廠做計件制臨時工，中午由我將早晨母親做好的冷飯用開水熱了給她送去，一次不小心，我在送飯途中將飯撒在了地上，不懂事的我用手將飯捧起來又放回了飯盒，那天中午，我是看着母親哽咽着艱難地把飯吃下。這件事情，媽媽肯定早就忘記了，而在我做母親之前，竟也從來沒有記起過。(蔣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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