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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一直在改革，然而“一考定終生”的致命缺陷讓應試教育始終佔了素質教育的上風。爲了全面評價孩子的能力、潛力，清華大學展開了“網絡評價”項目研究，通過過程性收集優秀學生課堂討論、平時小測驗以及網上與專家教授進行小課題研究等方面信息，來全面瞭解選拔學生。
該項目除了有可能革掉考試的命外，它在塑造創造性人才方面的作用更是不可估量。在互聯網上，孩子們盡情地施展自己的才華和想象力，擦碰出思想的火花。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網絡評價”還將在培養未來人才方面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竟然也能想到這個深度？”
對陳閔（偏僻字，上“文”，下面“心”）來說，選擇清華大學計算機系讀書很偶然：1999年9月，在人大附中讀書的他被學校選中參加清華大學“網絡評價”研究。參加夏令營時，見到了很多“傳說”中的名師。當時，在奧賽中赫赫有名的清華大學吳文虎教授說“計算機很呆，但人可以讓它很聰明”，一句話讓一向認爲“計算機很呆”的陳閔下定決心考清華的計算機系。
“現在回想起來，參加‘網絡評價’是很有收穫的。”在清華一間教室裏，陳閔對記者說，剛參加時並不知道“網絡評價”是個什麼東西，聽老師透露，表現好了，可以保送大學。開始，實驗老師在網上出一些題，讓大家回答。一看題目，立馬被吸引住了：兩個蘋果和三個梨能不能相加？如果能，與兩個蘋果與三個蘋果相加有什麼區別？1/2爲什麼與2/4相等……出題老師說：“別小看這些題，這可是考碩士和博士的，我不是讓大家給出一個正確答案，就是看你想過沒有。”
“1/2和2/4爲什麼相等，誰往那邊想過呀。可仔細一想，還真有意思。”不只是陳閔，感覺有意思的學生還有很多，爭論也就來了：
Caihx：我認爲不能！從量綱的角度來說，應該說兩個蘋果和三個梨子的量綱不同。若相加，得到的是“5個XX”，一個毫無意義的量。而兩個蘋果和三個蘋果相加得到的是“5個蘋果”。
Wangxin：可以。兩個蘋果加三個梨得5個水果，兩個蘋果加三個蘋果得5個蘋果，就這區別。
Zhangzhh：當然可以。這與複數運算相同。蘋果相當於複數，梨子相當於虛數。既然複數與虛數可以相加，這也可以。就如a+bi=a+bi，2個蘋果加3個梨等於5個水果。
Wanghong：我認爲這是一個普遍性與一般性的問題。當範圍擴大時，特殊會變爲一般。當範圍縮小時，一般會變爲特殊。在果實的範圍內，蘋果和梨是沒有本質區別的。爲什麼不能相加呢？相加的結果是5個果實。在蘋果的範圍內，蘋果和梨是有本質區別的，相加得出的結論是什麼呢？我認爲這些看似無聊的問題，一旦細心琢磨起來會觸及一個問題或一個學科的本質基礎。
和Wanghong一樣，陳閔的感受也很深：所謂收穫，不只是認識了幾位嚮往已久的名師，與很多有思想的交流，本身就是一種樂趣。題目也許沒有什麼價值，但能讓你發現新的思維方式。有時躺在牀上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趕緊拿張便籤胡亂寫出來，第二天再發到網上。“現在再看那些貼子，自己都驚歎：我竟然也能想到這個深度？！”
“網絡評價”是一個很開放的平臺，學生可以參加某一教授的“學術周”，回答問題，也可以提交小論文，參加夏令營。而無論參加哪一項活動，都會得到專家、教授的評價，尤其讓他們高興的是從中看到學生的閃光點。
“我對他們的表現感到驚訝！”
1999年至2001年，清華雲舟網絡評價項目邀請清華附中、北大附中、人大附中、北京四中、復旦附中、華東師大附中、廣州廣雅中學、執信中學等近百名學生參加，通過“網上學術周”、“網上課題研究”、“網上小論文”、“外教英語角”，以及三次“網絡評價”夏令營活動，構建了網上檔案。以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爲主的20多名教授、博士通過學生的網上檔案進行了綜合素質評價，有17名學生最後獲得了教授對單篇論文3顆金星以上的評價推薦。全程參與“網絡評價”的這17名學生最後全部進入包括清華大學在內的國內和國外的名牌大學。
在開放的環境中討論某些問題，從而全面考查學生的思維、知識是“網絡評價”的一大特點。清華大學數學系文志英就是出“兩個蘋果和三個梨能不能相加”之類題目的老師。文教授說：“出這些問題，不是讓學生找什麼答案，而是看他想過沒想過，從而看出他思維的特性和深度。”
文教授說：“一開始，實驗項目的老師設計了幾套方案，包括數學競賽題。最後，我選擇了這些開放型題目，考查學生的數學感覺。事實證明，只要給學生空間、問題，就能充分發揮他們獨立思考、想象力和創造力。”
文教授的這些問題，不但很多學生沒想過，就連北京一些重點中學的老師也沒想過。而對學生來說，一旦想過，學習的興趣也就來了。現在，文教授已經接到一、二十封學生來信，有討論問題的，有談心得的，也有的直接說明：聽了您的分析，我決定今後學數學！
北大中文系教授曹文軒教授也有一個學術周，他讓學生討論的問題範圍很廣，如我們爲什麼要親近文學？“詩”爲什麼要寂寞？你對現行語文教材怎麼看……同樣，看到學生的討論，曹教授也很感嘆。
“他們思想的敏銳、趣味的高雅、語言表達的流暢和新鮮讓人驚訝！”曹文軒教授說，在網絡上，他們沒有拘謹、侷促和自卑，有的只是想象力的飛揚、感覺的縱橫馳騁，他們的原創力得到了保護，創造力——知識，知識——創造力，這是一個令人鼓舞的循環。
據介紹，到目前爲止，清華大學“網絡評價”已經進行了“教授與學生網上交流”、“學生作品評點”等活動。2000年，清華大學從保送生中拿出一些名額，招收了部分參加“網絡評價”的學生。
爲何要搞過程性評價
近年來，高考改革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科學。但是，作爲選拔性考試，高考有着不可避免的缺欠：以一次考試分數爲惟一錄取標準，難以考查考生的多樣性；命題本身也難以充分考查考生的思維個性和潛質。能否把考試分數和過程性綜合評價結合起來，既能選拔真正優秀的學生，又能避免基礎教育僅僅以應試爲目的？三年來，清華大學一直通過清華雲舟網絡教育實驗室，在進行“網絡評價系統”研究，對於這項可能帶來基礎教育和高校招生體制變革的研究課題，有關專家稱爲“考試的革命”。
什麼叫“過程性評價”，爲什麼要“基於網絡環境”？清華大學副祕書長、校長辦公室主任史宗愷說，我們強調“過程性”，是希望去掉“一次考試定終身”而帶來的種種弊病。一方面，學生因一次考試失手而抱恨終身的事情時有發生。另一方面，由於考試方式、內容在一段時間內的一貫性和類似性，使得針對考試學習的現象大量存在，考試成績與學生的實際水平相差較大。
史宗愷說，所謂“過程性學生評價系統”是指，在學生學習的相當一段過程中，科學地收集每個學生的樣板數據，如作業、論文、與教師的交流內容、英語語音等，通過計算機和教師的分析評判，形成學生的個人學習全程檔案，然後給出反映學生實際水平的評價。這樣，不但可以全面考查學生的真實水平，更爲重要的是，由於避免了針對選拔性考試而進行的應試教學，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基礎教育中應試教育的傾向，真正推進素質教育。
清華雲舟網絡教育實驗室副主任韓鋒曾是物理學博士生，他借用量子物理的“測不準原理”提出了“人才評價測不準原理”：企圖把學生的能力水平絕對量化，以幾分或零點幾分來評價學生，是不科學的，也不可能給出正確評價。採用過程性評價，可以讓學生不再把“一考定終身”當成學習的目的，發現和體會學習的樂趣，有大量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華和潛能，從而達到發展自己個性與創造性的目的。
應該說，建立學生個人學習檔案、實現過程性評價，需要大量的數據支持，沒有計算機和網絡是不可想象的。但韓鋒認爲，更重要的是，計算機網絡提供了一個開放性的環境，可以在更廣泛的範圍內，讓更多的學生和老師參與，這就可能爲高考招生提供越來越多的信息補充。
韓鋒也承認，當初搞“網絡評價”時，也有功利色彩——爲清華選材做探索，但越往後做，越發現意義遠不止這些：
網絡具有開放性，學生可以毫無顧忌地討論教授提出的問題，想象力和創造力會最大程度激發；網絡具有靈活性，一位有經驗的教授可以同時和幾十名、上百名學生交流，而且，學生之間也可以交流，思想的交流會讓學生受益終生；通過一定時間，全面考察學生的能力潛力，選拔的學生會更有潛力；而選材的標準會相應帶動用人標準的變化，反過來，培養人才標準會影響中學教育真正實現素質教育，改變片面應試的現狀。
正如文志英教授所說：一開始，我們只把“網絡評價”當成高考多元化的嘗試。現在看來，藉此推進高考已經成爲次要目標了，更爲重要的是，它能引起學生的積極思考，真正培養出具有創新和創造性的人才來。
“風格識別”保障真實性
網絡本身就是一個虛擬世界，“網絡評價”也是教授和學生不見面的評價，而且持續時間長，如何保證學生的小論文是個人的真實水平體現，即保證評價的信度，成了一個關鍵問題。事實上，清華大學開始嘗試“網絡評價”時，就在保證“真實性”上進行了探索。
據介紹，清華大學專門爲“網絡評價”開發了風格識別系統，主要包括，選取虛詞頻率分佈、句子長度分佈、少數特殊短語出現頻率等特徵，利用數理語言學、統計語言學、支持向量機理論，識別學生作品的一貫性，以判斷其真實性。
開發之初，選取朱自清、巴金、錢鍾書等13位著名作家的作品，測試結果爲：本人作品判斷正確率爲83%，非本人作品判斷正確率爲96%。選取參加“網絡評價”實驗學生的作品，本人及非本人作品的識別平均正確率爲80.3%。
近日，清華大學副祕書長兼校長辦公室主任史宗愷又專門召集了清華雲舟、計算機系、中文系和清華附中的相關專家，專門成立了“風格識別系統研究組”，研究進一步提高網絡評價“風格識別”的正確率。
此外，“網絡評價”不僅僅只停留在網絡上，還特別重視與學生的直接見面。所有教授的推薦意見，都必須經有關部門對該學生進行嚴格的答辯面試後，確定其網上內容真實爲本人所做，方能生效。教授也必須給出金星推薦的詳細評價和理由。
清華雲舟網絡教育實驗室副主任韓鋒說：“應該說，網絡評價項目才初見成效，雖然它不可能代替現行的高考，但其教育意義和前景我們是有很大信心的，現在需要的就是愚公移山的精神。”
記者近日瞭解到，北京市教委已經正式確定，使用清華雲舟英語網絡評價系統，作爲教委國家公務員的英語口語學習和測試系統。北京市石景山教委，也準備在今年六月中考的英語口語考試中，使用清華雲舟英語網絡評價口語測試系統。看來，“考試的革命”離我們大家越來越近了。
清華大學教務長吳敏生教授說：“網絡評價能給那些表現突出學生一定尺度的認定，但如何從教育觀念和體制上實現這種轉變，還需要教育界和其他各界有識之士共同探討。”
【背景資料】網絡評價
清華大學“網絡評價”的全稱叫“基於網絡環境的過程性學生評價系統”，開始於1999年8月，由清華雲舟網絡教育實驗室具體負責。該項目利用互聯網技術，從高一年級開始過程性地收集學生在研究性學習、課堂討論、平時小測驗，以及網上與專家教授進行小課題研究等方面的信息，以備在將來高校選拔生源時，可以展開更爲公正和綜合性的評價，以補充一次考試一個分數選拔人才的不足。
從2000年3月開始，清華大學邀請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等高校幾十名教授，對各地十多所重點中學推薦的學生進行網絡跟蹤。在實驗室建立的學生學習檔案系統上，學生的學習過程將被自動歸檔，作爲將來招生選人的信息備案。當年7月，僅復旦大學附中就有4名同學被專家推薦免試進入清華大學，最後有3名被錄取。2001年，參加實驗的學生中，17人被清華、北大、復旦等大學錄取，其中兩人爲保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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