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蘭大新人類
——活着就是陷阱,我們已深陷其中。
很多時候,我都在考慮死亡,很認命的感覺,也許就是這樣了吧,我這一生,愛過,痛過,傷害過,當然可以被遺忘和拋棄。越是對我喜愛的,我就越象一個孩子對待一個玩具。
包括她。
當黑夜降臨的時候,我對她說:人不過是上帝的一枚棋子而已。別要求太多,這樣只會叫我們不斷的失望。
我喜歡黑暗,這是天生的,因爲我害怕黑暗。聽起來似乎很矛盾,其實不然。我不懂怎麼解釋。但是她懂,她會在黑暗中和我喝酒,和我聊天。會把我抱的緊緊的。我從沒要求你什麼。她說。你從沒給過我什麼,所以也就沒什麼得到和失去。
我看着手中一閃一閃的菸頭,情緒煩躁起來。她總是用這樣的語氣來揭露我,她可以一針見血的用一句話催垮我的僞裝。我們就象兩個長不大的孩子,用相互攻擊來吸引對方的注意。
因爲在人的記憶中只有疼纔會持久。只要有疼就不會忘記。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以爲你愛我,你以爲你在拯救我?不,不是這樣的。誰也改變不了我。
我知道,你真是個很脆弱的人。你在沒學會愛你自己之前,你是不會愛任何人的。因爲你怕受到傷害。
我無言以對,於是我粗暴的低頭親吻她,從她的頭髮一直往下,然後在她的呼吸中和她做愛。我似乎別無選擇。在這樣的時候,我會想起愛情。會想起很多女孩,我會想,我是不是真的,真的不愛她?
我和她有未來嗎?我們誰也不知道。她曾經說過:即使有未來,誰來給未來一個未來?
後來的一天,她早早的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看起來憔悴而虛弱,彷彿不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可是我忙着寫我的小說,我忙得來不及問她一聲,忙的來不及說點關心的話。
真的這麼忙嗎?忙着生,還是忙着往死裏奔?
夜裏,她輾轉不眠。今天我去看醫生了。她說。醫生說我有孩子了。我轉頭看着她,透過夜霧,我看到她眼裏的水珠。我知道,沒關係,我知道你還不想要小孩,我不會笨到用孩子來栓住你的。
你是自由的的。她說。
她離開了我。從我們同居的家裏走了。彷彿她從沒來過,甚至沒有留下一隻襪子。
我認識了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年輕的和當初的她一模一樣。
我知道象她這樣單純的女孩,是盲目的,都是弱點很低的冰,很容易被我這種看來成熟的男人融化。可是我就從沒把自己當人。
於是我在認識她的第三天的夜晚,把她帶到了一家賓館。
那個夜晚,我的失望和寂寞真是無法言喻。女孩無疑是美麗而且溫柔的。但是我對她的呼吸,她的肌膚,她的眼神全然陌生。我在黑暗中驚訝的發現,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放蕩的我了。更叫我驚訝的是這女孩原來有着和她一樣的眼睛,還有一樣小巧的鼻子!難道我不是在一開始就知道的麼?我真的是無意的麼?
我躺在女孩的身邊一反常態地想念她起來。在我最想做愛的時候。我在想我從沒承認我愛過的她!
世間有許多比她更聰明美麗的女孩,但沒有一個人能象她那樣的懂我的內心,她是刺在我骨頭裏的刀,只有她才知道我的疼和痛。她還懷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對不起。我把黑暗中的女孩嚇了一跳。對不起,你走吧。我繼續說。走!快走,穿好你的衣服走!
我對着這個無辜的女孩大聲地咆哮。
我終於明白,我逃脫不了她的,不管愛不愛。
找到她的時候,已經三個月後了。她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後,夕陽把她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象是一根穿過我身體的線。
我一時間變得安靜下來。我知道我是逃不過了。我們的歸宿其實一直都等在那裏的,它一直在等待我們一步一步的接近。
她一句也沒說的和我回了家。我第一次溫柔而全心地對她。我在車上親吻她。她的淚水就流下來了。我知道你是屬於漂泊的,我知道。她說。
汽車在黑暗的公路上疾弛,我在疾馳中和她以淚親吻。
我決定給她全新的愛。
她繼續在這個城市忙碌,她一直是優秀的。而我呢,我還是沉醉在我自己的世界裏,我從沒試圖走出過,也不讓她走進來。正象她說的,在我沒學會愛自己之前,我是不會愛任何人的。於是我又去喝酒買醉,用她的錢找女孩。
同居的日子,我的收入不多,吃的用的幾乎都是她的,於是我們又開始爭吵。
我犧牲了我的前途和目標,來成全你的理想。她說。我不是讓你更好的去當一個浪子。她說我從沒想過她的感覺,她的犧牲值得麼?我對她發誓從今以後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我請她原諒我。可是她說:我可以原諒你,可是誰來原諒我。活着本來就是一個陷阱,我們已經深陷其中,這樣已經很痛苦了,可是我還愛上了你。
於是我學會了做飯,雖然幾乎每次都要糊,可是我努力在做好。我還學會了炒她喜歡吃的青椒炒肉。這樣使我們的家時常可以聞到菜香,看起來更象一個真正的家。我體會到了給予的幸福和快樂,我以爲我會向她求婚,這是遲早的事。
後來的幾個夜晚,我的心情特別好。她也很高興,我們還喝了酒。
我愛你。
終於我在黑暗中羞澀地對她說我愛她,我完全放鬆下來。從沒這麼輕鬆過。
我知道,我們本來就是兩隻刺蝟,不能走的太近,這樣就會對對方造成傷害。可是我很感激。感激宿命給我這一段時間,讓你遇見我,讓我遇見你。她說。我相信我到這個世界上來,就是爲了和你見上一面。我的眼睛因而感激的溼潤起來。我把她抱的更緊。
我們彼此感動,於是我們又開始動情地親吻。
我吻着她的脖子,往上,經過她的耳垂一直吻到她的眼睛,用我的嘴脣蓋住她的淚水。那時候我想,原來兩個人在一起,是可以不用做愛的啊,是這麼的簡單而快樂。
我學會了愛別人,所以我不要發泄不需要有傷害。
我們的孩子呢?我充滿幸福而歡愉的摸着她的小腹。他有動靜了嗎?
我,我,以爲……。
她小心地說。我以爲你還沒做好當爸爸的準備,所以我已經打掉他了。
你打掉了?在我要做他的爸爸的時候,你告訴我你把他打掉了?
我不想他成爲你和我結婚的藉口,不想他成爲你愛我的理由,我要你給我你絕對的純粹的愛。
我躲在被子裏不停的發抖。這愛情已經讓彼此疲倦了。
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我整夜的一言不發,她一定是被我嚇壞了,她從沒這麼蒼白過。你恨我麼?她問我。我不答,我找不到生她氣的理由,我只是在氣我自己。當初是我不要這孩子的,她盡力在迎合我了,我該怪她麼?我的沉默一定傷害到她了。她獨自在角落中看着我。而我只能聽到她微弱的象嬰兒一樣的呼吸。
深夜,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泡在浴缸的冷水裏,一邊淋着水一邊在剪自己的頭髮。飄在浴缸裏的一縷縷漆黑的髮絲,看得我觸目驚心。我說,你在幹什麼,你別嚇我!我就去抱她。她突然哭了起來。我知道你不愛我了。她說。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恨到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我疲倦地推開她,我叫她別無理取鬧,我叫她別胡思亂想,我叫她早點睡覺。我轉身離開浴室。再次進來的時候,她的身體正浸泡在血紅的水中。我一把把她抱起來。她的手腕正不停地往外流着鮮血,她已經昏迷了。那翻起的傷口,象嬰兒的小嘴。
我惶恐而歇斯底里地抽打她,她睜開她的眼斂。
她說。雲,我走了,你的生活會正常起來,這樣,你就會幸福的。我只是疲倦,我不想再受苦了。活着,真累,尤其是選擇又要快樂又要幸福的活着,更尤其選擇愛你。然後她又說,我會死的,雲,別讓我孤獨的死去,別放開我。
於是我在黑暗中抓住她的手。我們是在絕望的人世遇見的,因爲絕望,所以我們把自己的靈魂押在上面了,而給出的也是絕望的愛情。
別讓我一個人活着好麼?我說。
我走了太久,太遠,對我們的愛情我努力過,可是一直都做不好,我感到累了。來世不想再來到這裏。雲,抱緊我,別讓我在黑暗中死去,把燈都打開好麼?
我跑了出去,把所有能開的燈都打開了,她睡在血泊中,她在輕輕的喊我。雲,雲,抓住我……
我抓住她的手,抓住她的手直到變得冰冷。
我坐的冰冷的地上,嚎啕痛哭,象個絕望的看着被自己破壞的玩具的孩子。
我再沒愛過任何一個人,她走後我再沒愛過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找不到摧殘自己的辦法,她的死已經是對我的最後一擊了。
我是一個死人。
整整五年,她和我共同生活了五年。整整五年時間,她是這樣寂寞的愛着我。我卻一直不知道她的心。
她是在憂鬱中自殺的,而我有時甚至覺得死去的是根本就是我。
還有什麼?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也許發生過,也許還沒發生,而她,永遠沒有她了,她也許是一個人,也許只是一段記憶
發生在一個朋友身上真實的故事。。。。。
感覺心痛,但還是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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