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大一的時候,講“現代文學”課的老師是個剛畢業留校的本科生。就年紀來說,比我們大三到四歲,就知識來說自然比不上碩士和博士,講課的水平自然也就難以讓人滿意。尤其是他那口純正的“山區普通話”,聽起來讓人很是彆扭。
於是,不滿的情緒開始在班裏蔓延,先是有人逃課,然後上課講話的人日漸增多,接着有人在課堂上打呵欠,聲音地動山搖。老師不聞不問,依然認真耐心地講着他的課。最後,我們實在忍不住了,聯名寫了一封信,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夾在他的備課本里。信的內容我已經記得不很清楚了,只記得信上最後寫着這樣的話:如果水平不夠,就不要上這個講臺;如果普通話說不好,可以先從拼音學起。
上課的時候,老師一翻備課本把信一看臉就紅了,坐在前排的我明顯地發現他的手在顫抖。老師低頭沉思了半天,然後昂起頭把信念了一遍,最後說:我知道,我的水平不夠,要想在這講臺上站穩腳跟必須讀碩士,但你們也不能這樣啊。其實我每講一節課都是準備了很長時間的,查閱了很多資料,只不過我不善於表達而已。我想,需要你們給我一段時間,我會努力的。我們面無表情地聽着他的陳述,沒有一個人做出回答。然後,我們默默地看着他收拾好備課本,倉皇地逃出教室,在門口那兒,我們看見他被門檻絆了個趔趄,幾乎摔倒,班裏發出了一陣鬨笑聲。
再上“現代文學”課的時候,來了一個“碩導”,於是我們就幸福地聽着專家的課。據同學說,他申請去編院報了。我們也不大關心,只是沉浸在鬥爭勝利的喜悅之中。
幾年之後,我們都參加了工作,由於師範專業的性質,大多做了教師。我發現,當自己辛辛苦苦備好課,在課堂上講得口沫飛濺,竟然有學生在那兒竊竊私語的時候,失望心酸的感覺一瞬間遍佈全身。這時,我才陡然想起讀大學時做的那件蠢事,那時候我們可不僅僅是竊竊私語,那該讓老師心酸多久啊
後來,我到校友錄看同學們的留言,最上面寫着這樣一句話:老師,請原諒我,那時年少太輕狂。後面的回覆是一排排像利劍般的感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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