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日,臺灣作家龍應臺在中山大學進行了一場開放式的演講,她以港臺兩地的大學生爲例,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讓在座的每一位聽衆在對比中尋找主題——“如果我是中國大學生”的答案。
【關於人文關懷】
沒有貧窮記憶也要知道體恤
“在一籃有部分開始變壞的蘋果裏,我發現我的很多同齡人都會挑選從變壞的那些蘋果開始吃,覺得這樣不會浪費,而絕大部分的年輕人都會選擇好的,這樣就知道了好的滋味在哪裏。”龍應臺首先舉出蘋果的例子,“爲什麼?因爲我們這一代人有貧窮的記憶。兩代人經歷的不同,註定了我們在每樣事物,特別是對物質事物的分歧上,所作出的選擇不同。”
她說:“我在漁村裏長大,母親就從工廠裏拿回來尼龍線來編織漁網,10天工夫不眠不休,手都磨破出血,才領回80元。在我的記憶裏,永遠都有這樣的一幕,甚至包括父親到鄰居家借錢籌學費。我們這一代人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造就了我們物質觀的形成,懂得珍惜,懂得疼愛。”龍應臺稱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出生的港臺大學生、研究生爲“小康第一代”,他們沒有貧窮的記憶,體驗不了父輩們流離求生的艱苦,這樣是很危險的。
“每個人,特別是真正成功、希望成功的人,哪怕沒有貧窮記憶的,也要知道體恤,這種體恤是對與你們同處一個社會環境下的弱勢羣體的體恤。真正體恤了陋巷中的他們,才能真正瞭解這個社會。”“而大學生們所需要的,正是這種最基本的人文關懷。”龍應臺說。
【關於奉獻社會】
改革落後的維護先進的
龍應臺說,香港令她最觸目驚心的是“極度的貧富不均”,她說,希望能“奉獻”的香港大學生,不必把十分遙遠的任務放在身上,就是從最身邊的香港社會做起,就大有作爲。要對這個社會有所奉獻,就要正視其“貧富的極度不均”,要努力改善;而對香港的法治、契約的進步就要積極維持,併發揚光大,這就是最簡單又最難的奉獻,並不容易。
“每個個體,要對他所處的獨特的社會環境、文化處境有所瞭解,纔可以漸漸找出方向,對這個社會奉獻自己。”龍應臺更深入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只有瞭解了這個社會,你才能改變最需要改革的地方,保留最先進的地方,並努力維護最先進的部分,才能對這個社會向前進步做出貢獻,這是最基本的,是‘奉獻’的方向所在。”
“其次,大學生們要明白怎樣去‘奉獻’。”龍應臺把自己的親身體會告訴大家,有一次,她在陽明山上,快要刮颱風,在唯一的下山路上,她見到一位六十歲的農婦用雙手把一根根被風吹倒的破裂的竹子重新扶正,方便山上的人下山。“這是一種感人至深的奉獻,令人敬佩!”龍應臺說,“還在讀書的大學生必須明白,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爲科學家,科學家、文學家等等大名鼎鼎的人,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爲太陽星星月亮,那麼不能發巨大光亮的人,可不可以心裏想着‘只做一支蠟燭也好’,照亮身邊的一圈人,照亮身邊這個社會的角落?我認爲這樣就是一個非常非常遠大的志向。”
【關於價值觀】
“破”傳統是爲“立”新見
當被問到“當代中國青年該承擔怎樣的社會責任”時,龍應臺迴應,可怕的是不知道“破”,一味順從舊見;但更可怕的是“破”了之後,不知道如何“立”。
她說,現在大陸、香港、臺灣,乃至歐美華人的圈子中,有很多孩子以“性、藥丸、搖滾”爲口號,張揚“現代”,家長們擔憂這是“垮掉的一代”,但事實上,關鍵的是這些孩子究竟是真的以這些不健康的物品親身嘗試,還是隻是一種引喻式的表達自己聲音呢?如果是前者,註定是虛無,會被時代懲罰;但如果是後者,就說明他們的反叛目的是在於“重建”,“破”傳統的只是爲了“立”新見。
龍應臺說,“我們今天是從一元價值的時代,進入一個價值多元的時代。年輕一代要求的‘解放’,實際上他們還保留着很重的傳統文化,磨滅不了的文化,使他們勇於挑起責任。我們所面臨的絕對不是一個價值被‘破壞’的問題,而是一個‘價值被重估’的巨大的考驗。重估價值是艱難的任務,必須是一個成熟的社會,或者說,社會裏頭的人有能力思考、有能力做成熟的價值判斷,纔有可能擔負這個任務。”
“因此,大學生要懂得懷疑,在學習中培養獨立的判斷能力,用全球的眼光去觀察,創造一個成熟的社會,是最關鍵的社會責任。”龍應臺說。
此外,她還談到了同一社會下青年人不同價值觀的定位。“有些青年人追求時尚,不談政治,實際上就是隻關心自己的事情。”龍應臺認爲,“社會就像一個巨大的滾動着的車,總有人在裏面自顧自地行樂,但如果百分之一百的人都這樣,這輛車就毫無方向地亂衝亂撞。所幸的是,總有人探出頭來看看這輛車究竟跑在哪裏,這樣的人越多,這個社會就越有組織,越有方向。”(記者/謝苗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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