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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
近年來，四川綿陽市一些初中和高中到鄰近地區的學校，通過重獎等方式將優秀的學生和老師挖到自己學校。鄰近地區學校對此反應強烈：經濟文化發達的城市到經濟落後地區的學校去挖尖子生和優秀師資，如此下去，怎麼體現教育均衡發展和教育公平？記者就此展開了調查。
優秀生源和師資流失
被挖學校叫苦不迭
盛夏，驕陽如火，四川遂寧市蓬溪縣中學校長王希建心急火燎。眼下正是招生時節，他擔心綿陽“掐尖”風再次刮到蓬溪。
記者手裏有一份蓬溪縣中學被綿陽部分學校挖走的學生名單，名單顯示：該校初中優秀畢業生，2003年被挖走22名；2004年被挖走10名；2005年被挖走9名；今年“五一”期間，又有7名優等生被綿陽市區一些中學動員去參加考試並被錄取。蓬溪縣中學的領導對記者痛心地說，這些學生全都是成績在本校排在最前、最具發展潛力、最有希望上大學重點線的尖子生。蓬溪縣屬革命老區，地理位置較偏，學校培養出優秀學生十分不易，學生被挖走讓老師們叫苦不迭。與蓬溪相毗鄰的遂寧市射洪縣、大英縣、安居區也受到綿陽“掐尖”風的波及。
廣元市一些學校也有同樣的煩惱。據廣元中學領導反映，廣元中學高中“火箭班”(年級前100名尖子生班)，近年來每年至少有一半尖子生被綿陽挖走。廣元市教育局稱，廣元市每年的教育投入上億元，每年給綿陽提供了3000箇中小學生源，流失了3000萬元—4000萬元左右的教育消費。
在廣元，綿陽“掐尖”風最早刮到劍閣中學。因爲它是該市離綿陽最近的學校。據劍閣縣教育部門透露，劍閣中學每年錄取的初中畢業生雖有近千人，但最後到校的常常只有60%，其中至少有200人轉到了綿陽市區的幾所重點中學。廣元其他區縣的情況雖沒有劍閣嚴重，但各縣前50名特優生大都被綿陽挖走。
此外，四川的雅安、德陽等一些地市也有尖子生被綿陽挖走的現象。據綿陽有關方面的不完全統計，截至2005年底，在綿陽的外來學生已達8萬人，年教育消費近10億元。
不僅優秀生源流失，一些學校的師資也受到了影響。2000年至今，劍閣中學已流失了60多名骨幹，其中包括20多名特級教師和高職教師，他們中的大部分也流向了綿陽，對方開出的月薪比原單位高出至少1000元。同樣，遂寧市的蓬溪、大英等中學的部分優秀教師也被綿陽一些中學以高薪挖過去。
一方攻心挖人一方拴心留人
“掐尖”引發生源大戰
王希建當了幾年蓬溪縣中學校長，最令他頭痛的是，綿陽有的中學“挖人”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甚至派人在蓬溪一住就是兩三個月。
蓬溪縣委一位領導告訴記者，“綿陽來挖人的學校無法在我縣公開的媒體和公共場所作廣告宣傳，就通過散發宣傳單、口頭宣傳、提供信息費等方式，打聽應屆初中畢業優等生的姓名、家庭住址，以及該生所在班老師的姓名、電話號碼、住址等，想方設法找到這些優等生，然後以免收一般學生必交的上萬元建校費、住宿費、伙食費、學雜費等承諾，吸引優等生。”
對此，劍閣縣中學副校長鄒倫智深有同感。他說：“我們初高中各班重要考試的結果一出來，對方就能知道。尖子生家長很快就會接到綿陽某些學校勸孩子轉學的電話，甚至登門拜訪。”劍閣縣一位知情者介紹說，“被派到劍閣招生的綿陽教師，會像推銷員一樣在街頭派人發招生廣告。”與“廣告戰”配套的，是無孔不入的“攻心戰”。綿陽的某些中學、特別是民辦中學，對能考上北大、清華的優秀生獎勵數萬元；學校甚至安排學生家長做工，並給予每月約300元的補助。
“我們這裏窮啊，學生、家長很多都經不起誘惑。”蓬溪縣中學一位班主任老師說：“初中是學生成長最關鍵的階段，培養一個尖子生，學校、老師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啊！眼看着快要成熟的桃子就這樣被人摘走了，能不心疼嗎？挖走一個尖子生，影響學校的聲譽，影響一大批人的情緒哪！”
蓬溪縣委宣傳部部長文章說，多年來，蓬溪縣中學一直是川中名校。蓬溪在財力十分有限的情況下，每年投入教育的經費近億元，前年又投資1億多元改建了蓬溪縣中學，目的是改善學生和老師的學習和工作條件，拴心留人，把教育辦得更好。但由於地域受限，面對這種不平等的競爭，學校既很努力，又很無奈。
爲了拉回那些被綿陽挖走的尖子生，鄒倫智苦笑着說自己眼下變成了說客。面對“掐尖”的壓力，他也不得不對尖子生承諾：“回來吧！考上北大、清華獎10萬元，其他重點本科獎3000元，一般本科獎1000元。”
“掐尖”幫助提高升學率
綿陽教育業績招來爭議
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1999年，綿陽全市僅有7000多名學生參加全國高考，達到錄取分數線的不足4000人，不到60%。到了2005年，形勢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年高考，綿陽參考學生達到3.07萬人，2.5萬人金榜題名，錄取率達到80%。2005年，綿陽市高考本科硬上線率(除去保送生等不需考試的畢業生)已連續第五年居四川全省第一。目前，綿陽有6所國家級示範高中，在省內僅次於成都。
這樣的業績使綿陽的知名度大大提高。綿陽市教育局一位負責人很自豪地說，今年5月2日和3日，當綿陽各學校面向省內招生時，來綿陽中學與南山中學參考的外地學生約1萬人。“那兩天，綿陽市區的賓館全部爆滿。”
近5年間，民間和外來投資綿陽教育的資金已超過10億元，民辦在校生增加了l0萬人。大批外地人在綿陽購房、租房陪孩子讀書。因此，有人說，教育已經成爲綿陽的一大產業。
對於綿陽的業績，四川省內一些地區中學的負責人頗不服氣，認爲綿陽的“名次”多半是“挖牆腳”挖出來的。廣元中學校長張德鄰說，綿陽的中學教育發展有相當一部分是利用了周邊地區的生源與師資。如果是發達城市幫助貧困地區發展學生素質教育，還可以理解；如果放棄了學生素質教育，單純追求教育GDP，就破壞了區域之間教育生態的發展模式。
今年4月，廣元市教育局給四川省教育廳寫了一份《關於綿陽市幾所學校在我市違規開展招生活動的報告》。“五一”以後，四川省教育廳對綿陽市一些中學外出“挖人”的做法進行了調查，指出了問題，要求這些學校認真進行整改。6月21日，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四川省教育廳有關方面負責人說：“在義務教育階段，綿陽這種‘挖人’的做法是完全錯誤的。高中階段面向全省招生也是不妥的。” (記者劉裕國 漫畫蔡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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