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大學生活是轟轟烈烈的,那麼我希望再來一次;如果大學生活是渾渾噩噩的,那麼,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有人說墮落是從掛科之後開始的,我並不否認這種看法,即便是骨子裏依然流淌着不甘平庸的血液,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後退,卻又不斷地放任自己,不再要強。儘管他們說大學裏成績分數如何不再重要,事實上從公佈成績到現在已經3個多月了,但考試的後遺症還在持續。
我跟他們說,我一個學期都在學微積分,不曠課,作業每次都交。32分的成績肯定有問題。可木已成舟,學長使勁地勸慰。沒事,不就掛了嗎?是的,我竟然理所當然了,大學是一定要掛科的。可是,我是靠助學貸款上的學,我是貧困生,地地道道的一窮二白,這樣的人掛了科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在別人的眼裏,我是應該用獎學金來找回尊嚴的,我變得多疑,我怕別人在和我交談中,突然對我說這些話,亮出這樣的殺手鐗。我學的是心理學專業,卻困惑在自己的心理問題上,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所以軀殼沉重,心靈疲憊。輔導員說有的人無所事事,找不到目標,不爭氣。我也不只一次地在夢裏叮囑自己一定要讓目標清晰起來,可是,我掛了科,三評沒了,獎學金泡湯,入黨申請書更不用寫了,寫了白寫。
開始的時候,是揚言考研拿一等獎學金的,書桌前“持之以恆”四個大字剛勁有力的毛筆行楷依然流暢咋看都一氣呵成。我是個愛寫字的人,我的抽屜裏塞滿了苦澀的詩歌。但曾經伴隨我堅強地走過高考的精神家園早已坍塌,在身邊的惡事鄙事中一點點鈍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坦然地面對眼前的現實,甚至驚歎於曾經會那樣勇敢地沒日沒夜應付高考。坦然過了頭,心裏就發出腐爛的黴味,脆弱得不堪觸摸,被功利包圍,被現實攪碎。我實在擔心4年過後還是隻會這樣做讀書人熟練地呻吟吶喊。
我是大山的兒子,卻有富家公子的浪漫情懷,有時候自卑也會悄悄地蔓延,貧窮並不可怕,最重要的是奮鬥,但貧窮實在讓我失去了很多,比如愛情,在貧窮面前談虎色變的交流。外表上我還得很陽光地生活,他們說我像個玩世不恭的傢伙,有卓別林的搞笑天賦,謝謝!我的心在滴血,卡里沒了錢,一鼓作氣在外面做了幾分兼職,夜深人靜了還在做着發財和學習兼得的美夢。中午在朋友的吆喝下掏了腰包,一個星期的忙碌全搭進去了,幾個可愛的女生宰了我,纖纖地拿出幾張散發着濃烈香味的餐巾紙,把嘴一抹,問我要不要找女朋友,要的話下回再來一次就能搞定,我說不用了,緣分不能強求,其實是囊中羞澀如此花銀子心疼。真是暈死,做人要厚道啊,怎能這樣次次揩油呢?
兼職的老闆是個剝奪剩餘勞動價值的高手。我不斷地和他交涉,不停地忍受鬱悶,一個大男人爲幾個臭銅板不值得,有時,我想。
回到寢室,翻開《普通心理學》,第二頁便是“一個人成就的大小依賴於他的意志品質和智力的高低”。是啊,可是曾經夢想仗劍走天涯的激情不再了,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適合讀書,適應不了明爭暗鬥,但生活需要拼,生存需要搏。筆記本上寫滿了勵志格言,真想撕掉揉碎,包括那4個大字。32分的微積分啊,給我戴上了許多不必要的帽子。我掛了科,所服務的社團一再重申若是誰再掛就退出,班委會又強調誰誰注意,輔導員談到學習,總要提高分貝:不管你有多忙,你多有才華,掛科就是你的能力出了問題。
我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心態一般般,成績一般般,交際一般般。還未年輕就已經老去,這該是怎樣的悲哀啊,有誰不說自己的青春是絢爛的?如果大學生活是轟轟烈烈的,那麼我希望再來一次;如果大學生活是渾渾噩噩的,那麼,一次就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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