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要] 17歲的女孩王銘(化名)原是海南戶口，但一直在北京上學，因爲戶籍限制無法在北京參加高考，又因爲不符合海南的靠高標準，也無法參加海南的高考，無奈之下父母只能爲其安排出國留學。
戶籍限制高考，中學生被迫留學
17歲的王銘(化名)沒有想到，最近半年時間內她的學生生涯發生了巨大轉變：從小喜愛中國文學、夢想着念中文專業的她，即將被迫出國留學。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呢？
王銘現在是北師大亞太附屬實驗學校高一學生，學習成績優異，在全年級排名前列，高考離她不遠不近，她有自己清晰的學業規劃：考一個名牌大學，讀中文專業。但是，忽然之間這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她無法參加高考，她的戶籍在海南，不能在北京參加高考；海南也不接受她參加高考。
我們和孩子都慌了，讀了高中不能參加高考，孩子怎麼辦？！”王銘的母親劉女士對記者說。
北京戶口
王銘從上小學開始就感受到了戶籍的力量。
1988年，劉女士從東北到海南去工作，全家戶口也都落在了海南。1997年公司破產，劉女士全家來到了北京。
“女兒上小學就是在北京上的，那時我們不是北京市戶口，從一年級開始就要交贊助費，當時只要5000元。還有借讀費，一年是500元，以後都是每年200元。雖然錢不多，但還是感覺到北京市戶口的分量。”劉女士說，“當時還沒有北京綠卡制度，我就想去解決北京市戶口。”
“2002年、2003年的時候，在北京一些郊區有些規定，比如在那裏投資或買房，就可以辦郊區戶口。我一直在打聽這個事，準備通過買房來辦北京市戶口，最後通過很多關係打點，當時可以辦了，一個戶口要五六萬就能拿下來，先辦兩個人的戶口，我和我女兒的，價錢我也覺得合適。2003年4月，辦戶口的事已經有眉目了，但是辦戶口有一項規定，就是要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開一項有關證明，但當時正“鬧非典”，我不能出北京，這事就耽擱下來了。”
2003年6月19日，北京市人事局出臺了《關於實施北京市工作居住證制度若干意見》，《工作居住證》被外界稱爲“綠卡”，《意見》規定：持《工作居住證》者，其子女在京入托、入中小學就讀，免收借讀管理費。持《工作居住證》滿3年的，經聘用單位考覈推薦，根據其能力、業績情況，對於符合年度人才開發目錄要求的，可申請辦理人才引進手續。
“綠卡一出來，我立刻找關係去辦，對這個綠卡抱有很大的希望。當時正是非典高潮的時候，但排隊去辦綠卡的人真是人山人海。我是託關係辦的，一個月就拿到了綠卡。”劉女士說。
劉女士之所以急於拿到綠卡，也是因爲孩子讀書的事情，這件事情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北京市戶口的力量。
2003年，王銘考上了中學，但是因爲沒有北京市戶口要交10萬元的贊助費，有北京市戶口的學生則交3萬元的贊助費。
“當時郊區的戶口顯然是不能在開學之前辦下來了，這個時候剛好可以辦綠卡。學校在通知我女兒錄取事情的時候，我就去交了10萬元的贊助費，並和老師商量好了，如果綠卡在開學之前辦下來的話，就只交3萬元的贊助費，其他的錢退給我。”劉女士說。
劉女士終於在孩子入學之前拿到了綠卡，心裏踏實了一陣子，她以爲三年之後可以通過辦人才引進從而解決北京戶口，但沒想到三年之後的情況又大不一樣了：
2006年，王銘初中畢業開始讀高中，高考是她和她全家考慮的主要問題，在哪裏高考又是重點要考慮的。
“現在通過人才引進解決北京戶口的事又沒下文了，我從公私兩方面去跑，都沒有結果，那麼走這條路解決戶口顯然是不可能了。再回到去北京郊區辦戶口，情況也大不一樣，買房解決戶口這個口子已經封死，其他辦法的門檻提高了很多，辦不了。如果當初沒有綠卡出現的話，我在郊區已經能把戶口辦下來了。”劉女士說。
教育部公佈的《2006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工作規定》稱：申請報考高等學校的所有考生，須在其戶口所在省自治區、直轄市招生委員會指定的地點報名。符合條件的所有考生均應簽訂誠信高考承諾書。
沒有北京市戶口，王銘看來只能回海南參加高考。
雙重拒絕
然而，海南省關於高考報名的規定，又把王銘拒之門外。這大大出乎劉女士全家的意料。
“我們根據海南2003年的規定，準備讓孩子高二就回海南讀書，然後參加海南的高考，但是沒想到這個計劃行不通！”劉女士說。
2003年2月24日，海南省政府正式下發了《海南省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報考條件暫行規定》，對外省考生報名參加高考做出了特殊限制，規定“考生本人及法定監護人有本省戶籍，考生本人高中階段後兩個學年在海南就讀；考生本人小學或初中在海南畢業且畢業時戶籍在本省；考生有本省戶籍且其法定監護人屬駐瓊部隊現役軍人或者省人事部門引進的優秀人才，才能報考普通高校，不符合以上條件但戶口在海南的考生，只能報考本科第二批和專科高職學校”。
同年6月23日，海南省政府正式公佈實施修訂後的《海南省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報考條件規定》，提高了高考報名門檻：必須高中三年都在海南就讀，纔可以報考任何批次學校，否則被限報一本甚至二本。
“我們原先對海南省高考的規定還沒有十分清楚，只知道‘考生本人高中階段後兩個學年在海南就讀’這個規定，所以想讓孩子高二的時候回海南讀書，但沒想到最後又提高了條件，要求高中三年都在海南讀，否則不能報考一本，孩子的成績很好，所以考一本不是問題。這個規定的兩項要求對我們都特別不利。”劉女士說。
劉女士開始了多方打聽和疏通，她分別找過教育部、海南省教育廳、北京市教委等部門。
“我開始打電話到教育部學生司去諮詢，講了這個情況以後，他們說去了解一下。但過了一陣子我再次詢問的時候，他們又說這不歸他們管，然後他們給了一個其他司的電話，讓我去找，但這個電話我一直打，前後打了30多次，都沒人接聽。之後，我又向學生司和其他司諮詢，也都沒有結果，他們要我去找海南省教育廳。我又多次打電話到北京市教委，他們這樣答覆我：這件事我們解決不了，本市的資源本來就不夠，怎麼能夠先考慮外地考生呢？於是，我又打電話到海南省教育廳，答覆就是要求學生讀滿三年高中，而且還要有初中的學籍和畢業成績，他們說如果我孩子要回去參加高考的話，必須重讀初三，參加中考，然後再上高中參加高考。那這樣不是耽擱我孩子兩年的時間嗎？”劉女士說。
劉女士又從朋友關係開始疏通，但結果一樣讓她失望。
讓劉女士不解的是，海南爲防止高考移民作出了越來越嚴格的規定，但是像王銘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少數，這羣孩子高考問題究竟怎麼辦？誰來解決這個問題？誰應爲這些孩子負責任？
“該想的辦法我都想過了，這半年時間爲這件事真是操夠了心。孩子也受了這件事的影響，她的老師對我說，感覺到孩子很迷惘，很憂鬱。面對孩子，我感到很內疚，孩子功課很好，而我們作爲家長卻不能讓她參加高考，非常難過。”劉女士說。
被迫留學
春節過後，劉女士開始打聽王銘出國留學事宜。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而且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就是我們還有能力供她出國讀書。”劉女士說。
但是出國留學卻不是王銘所願意的。王銘從小喜歡文學，她希望自己能念中文專業，在小學的時候她就時常寫一些連載的小故事，並配上漫畫，這樣的小冊子在同學和老師間流傳着看，很受歡迎。上初中後，王銘還陸續在一些報刊上發表文章，不時收到稿酬。
“孩子對出國剛開始是比較牴觸的，因爲她最喜歡就是中國文學，而且年紀比較小，出國感覺離家太遠，很孤獨。但是沒有辦法，現在她出國成了我們整個家族的事情。”
春節期間，劉女士的一位朋友向她介紹澳大利投資移民的情況，劉女士很動心，春節過後她多方打聽投資移民的情況。“我們對孩子高考這事一直很內疚，如果能有合適的國家，我們可以考慮去移民陪讀，說實在的，年紀一大把了再移民，心裏很不好受。”劉女士說。
讓劉女士寬慰的是，他們符合投資移民的條件，但又有一個好消息傳來，美國留學的條件放寬，於是她爲王銘申請了美國交換生計劃，如果語言通過，王銘可以先去美國學習一年。
“我妹妹在美國，這樣她去也有個照應，而且我們全家不用背井離鄉去移民了。另外，美國交換生是住在美國家庭裏，比較安全，而且只有一年，對語言的要求比留學的要求低一點，這要花費10萬元錢，但我們能承受。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年之後，北京或海南高考的政策有變，孩子還可以回國來高考，但如果政策還是沒有鬆動，孩子就不得不出國留學了。”劉女士說。
劉女士已爲孩子出國做了準備，劉女士家庭經濟條件還算不錯，她粗略計算，如果王銘在美國讀兩年高中加上四年大學的話，六年學費加生活費等等要在200萬元人民幣左右。劉女士有兩套房子，打算賣掉一套，並拿出積蓄來供孩子上學。“實在不行，爺爺外公這兩邊都說了，要供孩子出國上學，這成了我們家族的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