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成心跟你“過不去”?接二連三地否定你,沒完沒了地打擊你,輕而易舉就把你的好心情一瞬間毀得片甲不留?
有人針對自己,真是一種難過又難以擺脫的感受。似乎你只能選擇對抗,或者乾脆逃避。可是,現實果真如此嗎?針對的背後果然是不可化解的敵意與攻擊嗎?
遭遇“內外有別”的導師
又是兩週一次嚮導師彙報的“黑色星期一”,馬力只好硬着頭皮,強打精神走向小會議室。在他看來,每次單獨面對導師,都是主動去迎接一次致命打擊。不管他如何努力,最終還是會得到“向其他同學好好學習學習”這樣的否定。
馬力很不服氣,所謂“其他同學”,又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直接從本校考上來,比他早認識各位老師四年嗎?犯得上因此就高人一等嗎?可是他的導師偏偏喜歡把他與另外兩名學生區別對待,反覆提醒相比之下他還有那麼多需要改進之處。
不用猜,今天的彙報過程還是毫無懸念。導師又在草草看過他的報告之後,用刺眼的紅色墨水到處留下昭示着他不足的圈圈點點,同時沒完沒了地叮囑接下來需要注意的地方。一直都是這樣,改了這一處,下次肯定會冒出新的一處;留心了這一點,下次還是會有其他的那一點。反正自己永遠不會讓導師滿意,也永遠不會成爲她的得意門生。誰讓自己是從外校考來的呢?還是那麼一所不起眼的地方小學校?
當初藏在本校學生中“蹭課”的辛苦日子,馬力一直都沒忘。特別是一次課間,他向授課老師請教了幾個問題,得到解答之後心情特別好,就隨口問了一句:“這些年研究生考試錄取的本校和外校學生的比例大概是多少啊?”
本來,他還想接下來向這位老師做個自我介紹,互相認識一下。沒想到老師把他誤認爲是本校的學生,害怕外來競爭,就直接安慰他說:“放心吧,我們對於自己教育出來的學生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你初試分數夠了,複試應該都沒什麼問題。”
得到這樣的回答,馬力剛剛得到了一點溫暖的心臟,一下又遭遇了冰河時代。在他聽來,這句話完全可以這樣理解——就算他的初試分數過了錄取線,還是很有可能在複試被“刷”下來,因爲校方會優先錄取本校學生。
現在第一學期都快過去了,馬力還是偶爾會想起那次對話的場景,有時還幻想着要是再遇見那位老師,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擺出什麼樣的姿態?可惜生活沒有那麼多戲劇情節,單單是應付自己這位“內外有別”的導師,就夠他煩心的了。
比如,剛纔佈置下週的工作時,導師要求每人用××專業軟件編寫一個實驗使用的程序。馬力連這個軟件的名字都是第一次聽說,更沒用過,就問導師有沒有說明書或教材。結果,導師的過度反應着實把他嚇了一大跳:“啊?那你大學的畢業論文是怎麼寫的?實驗怎麼做?”
“我們原來的學校只要求寫一篇綜述就可以了。”馬力小聲回答。與此同時,心裏悶悶不樂:有必要那麼大驚小怪嗎?難道要隔壁的人都聽見纔好嗎?
寢室姐妹總是揭人短處
晚上11點,大家都準備睡覺了,只有楊榕還繼續亮着檯燈寫日記。這時,睡在上鋪的蘇茉突然翻了個身,動靜挺大,弄得年久失修的上下牀也配合默契地“吱嘎”了一聲,刺得楊榕耳根生疼。她連忙關掉了檯燈,摸着黑悄悄找到筆帽,收好日記本,鋪牀,睡覺。
其實,她剛纔正是在日記裏發泄對蘇茉的不滿。而這一內容,自進入大學開始,早就成了她日記的主旋律。用她自己的話講——這個蘇茉,簡直就是老天爺製造出來的,專門讓她的大學生活不得安寧,甚至處處蒙羞的高人。
事情得還從楊榕特殊的“身份”講起。
楊榕是北京人沒錯,但她的家在北京最南邊的那個鎮。簡單地說,從她家去鄰近的河北省的幾個小城,要比去天安門廣場看一次升旗容易很多。從小總聽大人們說“進城”、“進城”的,使得她對心目中的“北京城”十分嚮往。
感謝高考,她與那些在二環邊上長大的北京孩子的差異,在全國招生的大背景下變得模糊不清。楊榕記得,開學那天,一進大學校門,她就看見在迎新的板報上,自己的名字被工工整整地寫在“北京生源”一欄內,與上下左右那些陌生的名字一樣,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於是,在她所有的外地同學面前,無論對方來自黑龍江還是海南島,楊榕都像一個熱情好客的主人一樣,忙不迭地向大家介紹自己可愛的家鄉。她把多年來聽到的、看到的、還有通過電視和網絡瞭解到的,有關北京的名勝古蹟、方言文化、故事傳說,統統毫無保留地掏出來與大家分享。
至於同爲北京人的蘇茉,楊榕一開始也很喜歡,有一段時間倆人還走得特別近。那時,每到週五中午,她們就一同在其他四個舍友充滿羨慕的眼神中,收拾好行李,等到下午的課一結束,就結伴出了校門回家。
可惜好景不長,倆人的友誼之樹還沒來得及打上花骨朵就匆忙枯萎掉了。在楊榕看來,她這個同鄉打心眼裏就不願意和她一致對外,總是喜歡潑冷水,拆她的臺。她偶爾說錯的事情,本來沒人會注意,蘇茉偏偏喜歡當衆指出來,說明白。更可氣的是,她還總是講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讓她接不上話,白白難堪,好像就是爲了標示出她們之間的不同一樣。
就像今天,又是一連發生了兩件讓楊榕特別生氣的事——午休時,舍友問她去國家圖書館怎麼走,她建議先到校門口的汽車總站,然後再問那裏的售票員。因爲自己每次回家都要到那個車站換車,記得那裏的公交車四通八達,應該沒問題。
可是,身邊的蘇茉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不用,不用,楊榕你沒去過啊?出校門馬路西邊×××路公交車直接就能到。”楊榕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回,躲在自己的牀上不吱聲,只希望大家都各忙各的,沒人注意她剛纔的臉色多難看。
到了下午放學,同宿的幾個女孩商量着去學校邊上的一條規模不大的商業街逛逛,楊榕興趣也特別高,只有蘇茉唱反調,好說歹說也不願意去。最後被纏得沒辦法,蘇茉就直接跟大家攤了牌:“問題是我實在不知道那種地方有什麼可逛的。你們要真想買東西,還不如我週末帶你們去西單遛遛。再說北京還有好幾個大型的批發市場,那條街真的特破……”
當時,楊榕特想對蘇茉吼上一頓:“你還不如直接說我沒去過那些地方呢!說到底,你就是瞧不起我,總是變着法告訴別人我不是北京城人!”可她不敢。想到這裏,楊榕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心裏還惦記着那篇沒寫完的日記。
就像看見一面特殊的鏡子
被人針對,可能是很多人經歷過,甚至正在經歷的一種感覺,不舒服,不好過。但實際上,針對的背後,並不一定都是惡意的敵對與攻擊。反過來想一下,這個問題就比較容易理解了——我們自己會故意花費寶貴的時間和精力,單單用來針對某人,只是爲了達到讓對方痛苦的目的嗎?損人又不能利己,豈不有些白費工夫?
排除掉機率很低的仇恨和惡意競爭等原因外,在日常生活中,如果A感受到B對自己的針對,實際上大部分並不是因爲B的某一特定言語或行動,而僅僅是因爲B的存在本身。那麼,爲什麼原本無意的人卻能讓我們屢屢感到傷害?
其實,引起針對感的那個人,很像一面特殊質地的鏡子,本身並沒有給我們造成什麼傷害,只是集中反映出我們身上一直存在卻又不願面對的各種傷疤。那些原來被藏得嚴嚴實實的弱點、不足、劣勢、缺陷,會因爲某個人的出現一下子變得明顯而突出,讓我們無法再繼續視而不見。於是,我們就想當然地,把看見傷疤而產生的委屈、傷心和不滿意,全部歸因於那個針對我們的人。是啊,在他出現之前,我們的生活多美好啊!
比如馬力,與其說他的導師針對他,還不如說導師有一點完美主義,希望學生們好上加好。每次彙報後的建議,在馬力看來是導師在“挑他的刺”,但實際上很可能僅僅就是下一步工作的建議。高校老師的工作比較繁忙,不只是帶自己的幾個學生,很少有老師會專門把時間花在針對某個學生上。馬力可以試着和其他同學溝通一下,問問他們的報告是不是也經常看見“紅色墨水”,對於調整他的心態會有幫助。
而楊榕的情況也不少見,她先把同一宿舍的幾個同學劃分出三六九等,在其他人面前獲得優越感的同時,還要耗費心力在蘇茉那裏尋找“同一類人”的認同。日常小事到了她那裏都變成了考覈和檢驗,自然辛苦得很。除非她把自己真正和蘇茉這個“北京城人”平等看待,她的被針對感纔會完全消失。不然,隨便對方說什麼,做什麼,只要和她言行稍有差異,她就會認爲是在針對自己。
簡單地說,馬力和楊榕的問題很相似,都是一種由於本人內心的不安,由內向外的投射。只不過他們的導師和同學成了照出問題的那面魔鏡。
接納自我、接受現實才是問題的正解
讓我們感到針對的人,可能是出類拔萃的同事,家境優越的同學,或是剛剛上任的上級。這些人一般都相對我們具有某些優勢,在他們身邊,我們會經常被無意地提醒,更清楚地看見自己的劣勢。所以,從本質上講,讓我們痛苦的,並不是具體的哪個人,而是我們自己不願意完全接受自己的那顆心。
其實每個人都有不滿意自己的地方,接納自我,接受現實才是問題的正解。對於不足與缺陷,很多人習慣用視而不見來減少自己的焦慮,一旦正視就接受不了。如果你能夠用欣賞落日的心態來接納自己,就不會因此而心情沮喪。你會更多地從身邊那些優秀的人身上吸取能量,而不是僅僅感到被映襯之下的尷尬。
而且,如果不能恰當地處理好自己的被針對感,會使人際關係產生惡性循環。許多研究都表明,人際交往中雙方的接近與疏遠是相互的,我們喜歡那些喜歡我們的人,也討厭那些討厭我們的人。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阿倫森和林德設計過一個實驗,邀請被試和假裝被試的助手一起完成合作性的工作。在前一組,假被試從一開始就用欣賞的語氣說被試如何如何好,自己如何如何喜歡他們;而在另一組,假被試自始至終都對被試持否定態度,抱怨與他們合作很倒黴。結果,工作結束後,被試們對合作夥伴的評價非常一致,他們都認爲第一組的合作伙伴招人喜歡,而第二組的很討厭。
而在針對的問題上,很多時候就會發生這種相互作用。由於自我保護的本能,我們會對那些針對我們的人充滿敵意,戴着有色眼鏡過濾他們發出的各種信息,歪曲他們的用意,儘管很多時候這種“針對”只是出自我們的假想。還有人會以牙還牙,用實際行動回擊感受到的敵意,相互的對抗會增加雙方之間的針對,惡化你的人際關係。
所以,在感到被人針對的時候,不要輕易就認定是對方的故意。保持一份理性,也保持一些自信,先問自己一句“是這樣嗎?”“他真的是爲了使我難堪嗎?”小心,這可能只是你自己神經過敏、對號入座。檢查一下,看看又是哪個一直沒能解決好的自卑情結跑出來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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