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說:『課改之後的課我們更愛上了』;
老師說:『課改之後的課更難上了』;
家長說:『課改了,一個學期發48本書,孩子的負擔是減輕了還是更重了?』
……
9月1日起,北京市開始正式實施高中的課程改革。一個多月來,高中課改成為北京教育界一個熱門話題。
在此之前已經有多個省區市進行了高中階段的課程改革,雖然取得了很多成效,但是『教師無法理解課改實質』、『課改實驗流於形式』、『課改一套、高考一套,增加了學生和老師負擔』等批評之聲也不絕於耳。
在這種情況下,第四批進入高中課程改革的北京,受到了更多人的矚目。
最近,記者走訪了多所學校並深入到課堂,近距離探訪北京高中課改。
老師不再滿堂灌 課堂真的給了學生
9月18日上午11點,北京育纔學校高一的一節必選課上,全班被分成4個組,每個組的同學都在緊張地忙碌著。
一周前,他們在樊穎老師的帶領下,走出教室欣賞了校園的秋色,回家之後同學們選取校園秋色中的一景寫一個小片斷。
這節課,每個同學手裡都拿著其他組同學的作品,閱讀評比之後,每個組推舉出一篇作品,並選派一名組員在全班同學面前陳述自己小組的『推薦陳詞』,還要『一針見血』地指出被推薦文章仍存在的不足。
『以前我們根本不敢拿出課上的時間把學生帶出教室。』該校的高中教學主任呂老師說,『現在學校自己開出了必選課,可以有計劃地、靈活地在某個方面對學生進行專門訓練了。』
這節必選課上,課堂的氣氛一直非常活躍。第一組推薦了閆偉帝同學的習作,第二組把薄學同學的作品推薦給了大家,第三組同學拿出郭穎的作品與大家分享,第四組則最欣賞牟思聰同學的習作。
在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點評之後,樊老師引導同學說出了寫景時應該注意的問題,然後又從同學們的作品中拿出兩篇,讓每一位同學選擇其中一小段進行修改,再請全班同學對修改後的部分進行評述。
最後,老師帶領同學總結出了片斷寫作的要點。
一節課下來,幾乎每個學生都實實在在地參與到了課堂教學的各個環節中。
『課改最大的變化就是改變了課堂』,樊穎老師說,以前的課堂是以老師講授為主,現在的課堂是以學生學習為主。
在記者走訪的多所學校裡,課堂上最活躍的都是學生。
教師遭遇了最大的挑戰 精神壓力更大了
課堂給了學生,並不意味著老師的任務輕松了。
『覺得更累了』,幾乎每個接受采訪的教師都這麼說。
按照慣例,每年接手高一的教師都剛剛帶領前一屆畢業生闖了高考,『往年接手高一的時候總有一種「終於可以喘口氣」的感覺,可是今年卻覺得比教高三還累。』一位老師評價。
在北京首都師范大學附屬麗澤中學,王惠麗老師正准備講文言文《荊軻刺秦王》,王老師要精心設計:如何依照課改的精神發揮學生的能動性,一步步引導學生學會、學懂這篇課文,還要完成對學生概括能力的訓練。同時,王老師還要在上課前把學生所有的預習作業都看一遍,了解學生有哪些疑問,並在課堂上設計相應的環節為學生解答。另外,還要把學生事先交上來的資料整理出來,並在電腦上做成幻燈片,再自己查找資料,把學生沒有找全的資料補充上。最重要的,還要在教學的各個環節,找到學生們的不同需求,有針對性地幫助他們。
僅僅為了這一節課,王老師就要比以前多花兩倍的時間。
體力上的辛苦還是次要的,精神上的壓力纔真正是讓老師們感到辛苦的原因。
『如果認真研究新教材就會發現,「書+學案」已經把老師該講的、學生該學的東西寫得明明白白,從這個角度看,老師使用這套教材更輕松了,但是教材背後的觀念變化卻是巨大的。』北京知春裡中學的於老師說。
剛拿到新教材的時候,曾經有老師說,『課改沒有什麼新鮮的,無非就是老師使用課件多了,學生發言多了,課堂上熱熱鬧鬧的就行了』。
『課改不是花架子。』樊穎老師說,『關鍵是在學生的思維和認識水平基礎上,進一步激發他、重視他、保護他。』麗澤中學的王惠麗老師介紹,以前的教材也有《荊軻刺秦王》,那時會把串講、通假字等古漢語知識作為重點,現在就要在激發學生自身的能力、引導學生自學上下工夫,『同樣的教材,真正的奧妙在於你怎麼用』。
『新課程對老師的要求更高了。』麗澤中學的臧校長說,『新的課本、新的教材只是個把手,如何運用好這套教材,老師成了改革成敗的關鍵。』
課改剛剛開始,不少老師卻在焦慮一年以後怎麼教。
按照北京課改的進程,高一基本是必修課和必選課,到了高二將有大量的選修課程登場,這對老師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謹慎前行 高考還是最大的未知數
北京的吳豪老師是記者碰到的對課改最為抵觸的一個。
『在我的印象中,這樣的改革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吳豪老師最近連著帶了3屆高三,每一屆的高三教材都是不同的面孔,『我還記得2002年前後,我剛參加工作,就經歷了一次大規模的課改』。吳豪老師回憶,那段日子,學校常常組織全體教師開會學習新課改的精神。老師們人手一本新課程改革讀本,『關於它的讀書筆記寫了不下七八篇』,可惜熱熱鬧鬧過後,一切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只要傳統的考查方法、評價體系依然大行其道,新的課程改革就無法真正實施。』吳豪老師說,『誰敢跟高考對著乾,誰敢拿學生的前途開玩笑?』
那次課改給吳豪留下的印象『除了教室中添置的多媒體設備外』,似乎就沒什麼了。
而這正是北京的一些教師心中最大的擔心。在采訪中,在談到課堂上的變化時,老師們都是眉飛色舞的,但是一提到3年後的高考,他們馬上變得懮心忡忡了。
3年之後的高考在他們看來,是一個最大未知數。
『我們現在也不敢完全放開,畢竟還有高考管著。』一位主管教學的學校領導說。
這種情況下,不少老師只能在課外多下工夫。
課堂上沒有『灌』給學生的內容,讓學生在作業中練習,老師再通過每堂課的隨堂測驗進行檢測。
幾乎每個被采訪的老師,都加大了小測驗的分量。
學校、老師、學生、家長 一起摸著石頭過河
對於北京的石老師來說,這兩天最擔心的是不久到來的模塊考試。
『十周完成一個模塊』是新課程的要求。『原來要講的知識要教給學生,原來不太重視的能力培養現在也要在課堂上完成,課時真的很緊』。眼看著十周已經過了一大半,石老師的課程只完成了一小半,她著急了。
其實,學校也在觀望著這次模塊考試,『據說是區裡統一出題』,知春裡中學的校長說。學校要根據這次考試的情況,調整自己學校的教學模式。
比學校和老師心裡更沒底的就是家長了。
『一個學期發48本書,這改革怎麼越改越累呀?』初三學生家長陸麗緊鎖著眉頭。很多家長跟陸麗一樣在密切關注著學校的『風吹草動』。
早在課改實施之前就有不少『准高一』學生的家長四處打聽課改的信息。在家長心目中沒有什麼事情比孩子的前途更重要的了。
『模塊』、『選修』、『必選』、『學分』,對於那些傳統教學模式下培養出來的家長,光是聽這些名詞就有些犯暈,更別提把這些完全弄明白了。但是他們都知道,課改之後老師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把知識『掰開了揉碎了』教給學生了,這讓他們極不放心。
『我們怎麼就那麼倒霉呢,初中的時候我女兒就趕上了課改,沒想到高中又趕上了。』姜蓓說,『我不是不希望改革,國家研究好了再改呀,這不是拿我們的孩子做實驗嗎?』
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實驗品』,不少家長給孩子額外請了家教。
陸麗的准備算是充分的了,她現在已經搞到了新課程的課本,並且把前幾年的高一課本都弄到了。等兒子中考一結束,她馬上會把兒子送到青島,兒子的小姨是青島的一位特級教師,她要利用暑假『把兒子的基礎打得牢牢的』。
對於北京的高中老師、學生和家長來說,課改纔剛剛開始,前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們現在只能摸著石頭過河。』麗澤中學的臧校長說。但是,改革是一定要堅持下去的。這是很多老師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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