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流行語『白骨精』是『白領』『骨乾』『精英』三個詞語的縮略形式。
近年來,白領圈裡的地位最高者,往往被圈內人戲稱為『白骨精』。一提『白骨精』,讀者自然憶起『一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的詩句,想到西天取經路上那個狡猾狠毒的女妖。不過當代流行語『白骨精』,卻是『白領』『骨乾』『精英』三個詞語的縮略形式。類似的新型縮略語還有『蛋白質』等。所謂『蛋白質』就是『笨蛋、白癡、神經質』的合稱。
這類縮略詞語的形成路徑,就是借用人們耳熟能詳的名詞——『白骨精』『蛋白質』等的舊詞形,來表達一個與原詞語本義風馬牛不相及的新意義。這種以『酒瓶裝新酒』的方式而形成的詞語,可命名為『托形縮略語』,當然應歸入本文所要論述的『詼諧詞語』之列。
托形縮略語在形式上是借形托義,但其結構與原詞形並不相同。以『白骨精』為例,從結構層面分析,『白骨精』是偏正結構,而將『白領』『骨乾』『精英』三詞縮略成的『白骨精』,卻為並列結構。從形式層面觀察,二者似乎相同,但其實質卻為同形異構。
從語義層面分析,原詞語的詞義已被掏空,所指已被暗中偷換,所餘唯詞形空殼而已。從表達層面探討,說寫者早已狡黠地設好了『語義陷阱』,首先使聽讀者理所當然地按原詞語(白骨精)的語義(狡猾狠毒的女妖)去理解,繼而使他們領會借形托義被賦予的新義(白領、骨乾、精英),最後在語義逆折突變中,聽讀者自然會恍然大悟,而大笑三聲!從而獲得驚奇幽默的表達效果。
從語言學理論分析,上述托形縮略,屬於詞語的偶發修辭,由此而產生的臨時詞義,盡管新奇而生動,但畢竟屬於偶爾為之的言語現象。因而,托形縮略詞語『白骨精』之類,還不能被確定為正式的詞義,也不標志著原有詞形產生了一個新義項,更沒有資格登上現代漢語詞典的殿堂。
在當代校園流行語裡——『留學生』,指留過級的學生;『特困生』,指一上課就特別犯困的學生;『鐵托』,指鐵了心要考托福的人。武漢大學,簡稱『武大』,因而該校的男生,自稱或被別人戲稱為『武大郎』。
褒義詞『精英』『偶像』『氣質』等,卻在校園流行的搞笑稱謂中,利用諧音手段和詼諧情趣,被偷梁換柱,變成極端貶損的語義——『精英』指『神經的蒼蠅』,『偶像』指『令人作嘔的形象』,而『氣質』卻指『孩子氣加神經質』。貶義詞『討厭』,卻成了『討人喜歡,百看不厭』。
在某些公司或辦公樓裡,職工們私下給本機關受一把手和二把手領導嬌寵的兩位年輕女性,分別起了俏皮的外號——『頭疼』和『偏頭疼』。所謂『頭疼』,就是受到頭頭兒(第一把手)疼愛的人;而『偏頭疼』,指得到偏頭兒(第二把手)疼愛的人。此類詞語,借用原有詞語的詞形,卻對其固有的詞義,做別出心裁的歪曲性詮釋,以追求詼諧、調侃的表達效果,可命名為『諧解詞語』。
英年早逝的天津作家桂雨清先生,生前在小說創作中就是一位善於創造、使用諧解詞語的高手。在此僅舉一例,小說《女勞教隊長和『綠鸚鵡』》,有一段精彩對話,寫勞教農場女隊長向新分配的年輕女警官小雅介紹勞教人員的情況——『像一班的那個「兩條人命」就有講頭。』『人命案?能勞教?』『她人丑身條美,又愛向招蜂惹蝶上打扮,後面看愛死人,前面瞅嚇死人,這不是「兩條人命」嗎?』
『兩條人命』這個外號的含義,猶如相聲『包袱』,抖得火爆,讀後令人忍俊不禁,細究其表達手段,亦為『諧解』也。本文引例,如對『留學生』『精英』『頭疼』『兩條人命』等的諧解,皆屬於偶一為之的言語現象,只是為追求諧趣的搞笑而已,並不意味著原有詞語已產生了一個新義項。
最後談談詼諧詞語的再創造,前幾年,人們廣為流傳『韓喬生解說語錄』中有『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據韓喬生說,這句話原本不是他說的,『是群眾智慧的結晶』,但是既然大家那麼客氣塞給他了,他也不推讓,還再給加點蔥花加點鹽,催生了『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鈴兒響叮當當仁不讓之勢』的名句。(譚汝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