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結束,我心裏長長噓口氣:這十二年寒窗總算熬到頭了。當晚就把課本和資料打包,準備處理給廢品站,母親阻止我,徑直把書又提回屋裏,堆在角落。
幾天後我到鄉下親戚家,和一幫表姐表弟瘋玩:釣魚、捉螃蟹、抓蛇、爬樹、摘果子,那種沒有壓力的假期是我向往已久的。八月,已有同學陸續接到院校錄取通知書,在母親催促下,我不得不打道回府。
眼看身邊幾個同學都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我的郵寄地址寫的是爸爸單位,於是,我不斷往值班室跑,又不斷失望。父親說某地的清華補習班很有名,去報一個明年再考吧。才聽到一個“考”字,我就真真後怕,半年的備考期白天黑夜顛倒,嚴重貧血和身體虛弱,已經好幾次昏倒在衛生間裏,心裏當時就暗暗說:這十二年熬過,就再不想如此玩命地讀書了。
八月底,大專的院校錄取單也快發放完畢,仍沒我的。仔細掂量自己的高考狀態,感覺應該不錯。於是對母親說:準備被子、蚊帳吧,估計多半到省外讀書!母親真的就去給我準備。而父親差不多天天提醒:那個補習班快滿員了。我仍安慰他:不急不急。其實我的心裏,一天天的沒底了。
九月差兩天,我徹底絕望,反而是父母不斷地安慰我。九月各地院校開學時,意外消息傳來,一個被錄取到本省某院校的同學跑來告訴我,我與她同時被這所院校錄取。高興之餘,又極大困惑:我的錄取通知書呢?父親在學校和單位值班室多處打聽,才知道我的錄取單早在八月初就被他的熟人帶走了!
種種不利的猜想開始瀰漫家裏,父親焦急地尋找這人是誰。九月的第一個週末,和我家關係極好的陳阿姨來到家裏,拿出證明我十年寒窗過獨木橋的錄取單,萬分內疚地說:她的親戚在這所院校負責錄取工作,知道我考取了,滿心歡喜讓她拿回來,沒想到她鄉下的老孃過世,當天就坐火車趕回去,情急中忘了這同樣重大的事,耽擱了開學時間。
我拿着那張小小的錄取單,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陳阿姨就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畢竟沒有落榜,只是晚了幾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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