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7月,當那本薄薄的畢業證握在手中時,似握一支凜寒的冰錐,從指尖一直涼到心底。痛別時分的惆悵與傷感依然漾在眼中,同學間彼此不得不揮手轉身,毅然決然地走進人才市場,各自尋找屬於自己的飯碗。
招聘會現場彩旗飄飄,人頭攢動。我剛匯入人潮中,即已覺汗沁脊背。也不知從哪兒鑽出那麼多手持畢業證、自薦書,青春洋溢的“天涯淪落人”,每一個或大或小的攤位前都擠得風雨不透。我好不容易纔擠到一家攤位前,腳尚未站穩,那位負責招聘的戴着金邊眼鏡的小姐,已像開連珠炮般向我等拋來一片“珠玉詞”:“各位同學,請你們準備好畢業證、學位證,英語和計算機等級證及其他自薦材料……”言語中雖帶了個“請”字,然而終是“珠”刀“玉”劍,不容回辯。我想也沒想,扭身就往外擠。等我鑽到另一攤位前,打眼一掃,我又“重複那剛纔的故事”——一樣的條件,一樣的黑雲壓城不見天。看着一位位“千里馬”充滿自信和期待地與有心或無心的“伯樂”侃侃而談,我只好身退一隅,暗自悵嘆:果然是意料之中啊,中專畢業的我哪有什麼這證那證的?僅有的一紙中文大專畢業證還是參加自考得來的,電腦也是自學的……唉!算了吧。就像那首流行歌唱的那樣:“就這樣忘了吧,該放就放,再想也沒有用……”
這時,一個擠得滿頭滿臉都是汗的友人,忽然發現了怔怔癡癡彷彿立於人羣之外傻想的我。他一巴掌拍在我肩上:還沒把自己“賣”掉?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我苦笑:連端盤子都不夠料——人家要求男侍應生至少一米七以上,而我也就和魯迅先生的身高相當,還能做啥?心灰意冷的我轉身就準備往外擠。好友一把扯住我,苦苦勸說:不要輕易地放棄好不好?再試一次,最後一次……想來無權無勢的友人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我點頭應允。
然而,就是這“最後一試”,我竟意料之外地把自己給“賣”了出去!一家創刊不久的新報在出場口處設點增招校對人員,儘管條件也很苛刻,但在好友的鼓動下,我還是壯起膽把自考畢業證和一摞在各家報刊上發表的文章複印件交給了主考官,並誓言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將盡最大努力去做,云云。讓我和友人高興的是,主考官竟破例答應了,他說:說實話,我們看重的當然不是一紙文憑,我們需要的是能和大傢伙一道努力工作、共拓未來的人,希望你能把握機會……
我的最後一試,使我把握住了機會,進了那家報社當了一名校對人員。儘管多年以後我漂到了江南,期間也換了不少工作,然而那年畢業後第一次求職的經歷卻讓我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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