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復旦當校長和在諾丁漢當校長有何不同
是否贊成高中階段就要分文理班或尖子班
對科技界的一些人弄虛作假的現象怎麼看
中國科學院院士、英國諾丁漢大學校長楊福家,在2001年中國科協年會上作了“知識經濟與高等教育”的發言後,立即成了各路記者競相追逐的熱門人物,大會組委會不得不在事後專門安排了一場楊福家答記者問。其間,楊福家就“知識經濟時代的終身教育、以學生爲主和走向國際化”等問題闡述了自己的觀點。
記者(以下簡稱記):您在復旦大學當過校長,現在又在諾丁漢大學當校長,有什麼不同嗎?
楊福家(以下簡稱楊):最深刻的感受是學校要以學生爲中心,這已經是當今世界教育的潮流。我到諾丁漢大學還不到一年,已經歷了5場學位授予儀式,有3000多名學生從我的面前走過,他們上臺時只是完成了學業,下臺時已經有了學位,可以在名字前面加上這個學位的稱呼了,這對學生來講是完全不一樣的。所有的家長受到邀請,國外的家長憑着邀請一定能得到簽證。雖然所有的教職員一坐就是5個半鐘頭,很累,但很值得。我在復旦大學的時候就沒有這種認識,做復旦大學校長時,我自感很適合,學生來領學位證書,一大捆給他,帶回去分吧。這是很不尊重學生的,但我以前沒有體會到。
記:中學到高中時就要分文理班或尖子班,您是否贊成這種做法?
楊:對中學裏分尖子班或文理科班,我是一概持反對態度的。中學是形成人生觀、瞭解自然瞭解社會的開始,過早地把學生分成文科班、理科班、尖子班,從根本上違背了教育的宗旨。除了個別精神上有些殘缺的,大部分同學只是潛能不同而已。培養學生不能用大鍋飯的方式,一個模式,要提倡個性化教育。教育者的責任是要把學生們頭腦中的火種點燃,這個火種是不一樣的。我上大學時,高年級有個同學考試很一般,絕對稱不上尖子,但他很喜歡磨玻璃。這在平常的家長和老師看來都不是什麼好事,花了那麼多的錢上大學,磨什麼玻璃。但他遇到了一位很出色的教授,說行啊,你磨玻璃我幫你磨,還請人教他磨。這個同學畢業時成績仍然平平,但他被非常合適地分配到了紫金山天文臺,參與了我們國家最先進的望遠鏡的玻璃研磨工作,他的長處就在這裏得到了發揮。
去年復旦大學新生錄取時,我去統計了一下,所有的學生被分成了46塊(專業),領到了46個小衚衕裏,一般來講學生今後學什麼是很難變了。如果你去問美國哈佛大學、耶魯大學、芝加哥大學、康奈爾大學一二年級的學生———你是什麼系的?他們準會一愣!我沒系呀。那裏的大學生在校園裏是自由流動的。這種方式學出來的學生,基礎就不一樣了。我曾經與哈佛大學醫學院的一個教授進行過交流,他的一半時間用來輔導學生,正輔導着160個同學。我隨便揀了一張看上去是中國人的照片,請他談談這個學生的情況。沒想到他如數家珍,說這個學生的父親是幹什麼的,母親是幹什麼的,說這個學生原來是學音樂的,後來進了醫學院。這在中國可以想象嗎?哈佛大學允許學生廣泛自由地選課,真正的專業往往是在讀完大學以後讀研究生時選定的。所以學音樂的學生完全可以改學醫學。我後來發現,一般醫學院的學生都不是念生物或念理科的,往往是主修文科方面的學生。據說,懂音樂懂社會科學的人當醫生是很有優勢的。這些都不是在一個固定專業的小衚衕裏可以培養出來的。
記:對科技界一些人弄虛作假、抄襲行騙的現象,您怎麼看?
楊:我講一件經歷過的事,事情發生在波士頓大學,當時我就在那個大學。下課鈴快響時,一位很有名的教授、系主任講了一句話,34個字,非常漂亮,話講完,下課鈴也響了。課後,一個學生去找了校長,說這34個字是某某雜誌上的一段話,教授使用了這段話,卻沒有說明出處。校長聽後找這位教授談話,教授感到自己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提出辭職。後來旁邊的教授挽留他,說你是鈴響了來不及說。這樣把系主任職務免了,教授還讓他繼續當。過了一段時間我再去波士頓大學時,聽說當地報紙後來報道了此事,這個教授最後還是離開了這所大學。你看,知識產權保護在發達國家就是如此的認真。美國如果沒有知識產權保護,就沒有比爾·蓋茨這個人,知識經濟就不會發展。怎麼保護知識產權,怎麼使人們忠誠老實地對待知識,是我們國家的知識經濟能不能健康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環節。
記:請談談教育國際化的必要性。
楊:知識經濟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教育經濟。當今的世界是一個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按照這個要求教育一定要走向國際化。英國這次邀請一箇中國人到諾丁漢大學當校長(校監),這在英國曆史上是破天荒的。過去這樣的位置只有英國有爵位的人才能擔任。但這次他們打破慣例,邁出了很勇敢的一步。在新聞發佈會上,他們講,諾丁漢大學這次聘請了一個國際化的校長。諾丁漢大學在英國有3個校區,在亞洲有1個校區,馬上要有第二個,這個學校在向世界擴充,什麼道理呢?很簡單,因爲亞洲是發展非常快的區域,中國又是這個區域中發展最快的。你要經濟全球化,要和這些區域和國家打交道,如果不瞭解這個國家的文化、歷史、社會背景,這個交流是很難達成的。我們經常說外國某某人是中國通,但我們自己的美國通、英國通就很少。打交道時就不大合算。所以經濟全球化,最難搞的就是高教國際化,怎樣在這方面邁出一大步,對我們的戰略很重要。
記:請問您對目前國內在職教育的看法。
楊:進入高等學校,過去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機會,現在已經可以有多次機會了,工業經濟時代人一生只有一個職業,知識經濟時代有人估計一個人可能會經歷5個職業。用什麼來應變這麼千變萬化的世界呢?最根本的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終身教育現在已經提上了人們的日程。(鄧琮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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