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對陳思和先生《人文教育的位置在哪裡——寫在〈人文知識讀本〉出版之際》一文的回應。
9月6日『讀書周刊』所載《人文教育的位置在哪裡》一文，圍繞人文教育在當今基礎教育體系中的性質、地位及現狀與對策進行了可貴的探索。但首先有一個問題是，存在著專門化的人文教育嗎？竊不揣鄙薄，略陳管見，以就教於陳先生及讀者諸君。
首先，有必要從概念的語義框架上澄清『人文教育主要是文史哲教育』的觀點。作為宇宙、歷史的產物，人類在時空維度上展現自我的存在。人文精神自然也有這種維度。人類存在於宇宙中，正確地感知和理解我們所居住的這個宇宙，是獲得科學知識、建立人類理性的起點。我們越是了解宇宙，便越是充滿對生命的驚奇與嘆服，這是一切哲學智慧的源泉；在與他人的關系中，人類通過組織生活編織起一套維系群眾族類的理性規則。以上可以看作人文精神的兩種空間形式。而由於『人有記性，保存而且記錄著他的經驗』，人不僅生活在一個物的世界，更擁有一個符號和象征的世界。因此，人類不是一種動物，而是一種歷史現實。這便是人文精神的時間形式。人不可能在生活的同時不表現自己的生活。沿著以上三種維度，人文精神成為一種關於人類生活秩序的表現：傳統意義上的文史哲顯然無力獨擔建立這種秩序的使命。那麼，有沒有必要使人文教育專門化呢？
人文精神並不集中作用於某類人或某時段，但凡涉及是非選擇和價值判斷，無不立刻顯現出內在的人文本色。與此相適應，人文教育沒有必要成為專門的知識部門，也沒有任何一門或幾門學科可以壟斷人文精神的培養，現實拒絕人文教育成為專門學科的要求，從『通過人而且為了人』的意義上看，人文教育是教育的目的而根本不是它的一個部門。對基礎教育各學科而言，人文精神應視作一種『精神底色』。
正是忽視這種『精神底色』的存在，結果產生出素質教育面臨的最大障礙：每一學科都各自為政，每一學科都自命不凡，每一學科都力有不逮。學而不能思，師生無不疲於奔命，但卻絲毫無助於整體人文景觀的建立。甚至很少有人認識到這一事實：盡管知識的對象千差萬別，但知識的各種形式總是顯示出內在的統一性。意識不到這種統一，則無法洞察學科門類背後的原動力，以致事實不能還原為生成，結果不能回溯到過程，學科教育也不能成為重組和還原知識原初狀態的綜合構造活動。現實中，歷史不過是時間、事件的機械羅列，數學終歸是一堆乏味的公式符號，語文就是字、詞、句、段、文，音樂等於視唱，美術等於繪圖……一切都局限於互不相關的表象之下，既看不到知識存在的理由，也無法認識不同領域間的融合，更談不上領略人類智慧固有的奇情異想——這種對知識的蒙昧必將導致對世界的無知！
浮士德曾說過：『去了解有哪些力量/使這個世界變為一個整體』。人文精神正是形成基礎教育各學科整體化的內在力量。人文教育的當務之急，應傾向於立足當前現實，加強學科整合，苦練『橫跨』、『透視』兩層功夫：『透視』是從縱向上找到知識以智慧所表現的人文意義；『橫跨』則是把這種意義推廣到其它領域進行比較，形成創新思維。笛卡爾一語道盡這種整合的全部理由：『太陽光不會由於照耀在不同的事物上就被分化成不同的東西。』 （方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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