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很多高校都出現了這樣一個群體:他們已經大學畢業,卻生活在校園周圍;他們不是學生,仍然過著和在校生一樣的生活——在食堂吃飯,在圖書館看書,在教室聽課。不過,他們沒有學生證,不能享受每年4次的半價火車票,他們游走在高校的邊緣,被稱為“校漂族”。
隨著高校連續擴招,大學生的就業形勢日趨嚴峻,在巨大的就業壓力下,越來越多的大學畢業生在未就業之前,出於對生活開銷、居住安全、環境氛圍等各種因素的考慮,他們在學校附近租房,開始了利用高校資源生存的漂泊生活。2006年,全國的大學應屆畢業生達到了數量空前的413萬人,“校漂族”這個群體也日漸龐大,“校漂族”現象逐漸浮出水面,受到越來越廣泛的關注。
就業難造就“校漂族”
“碩士、博士多多益善,本科生等等再看,專科生只能靠邊站!”這是目前在大學生中流傳十分廣泛的一句順口溜,話雖然說得有些偏頗,卻從某些方面形象地反映了人纔市場上競爭的殘酷!
如今,大學生不再是搶手的“香餑餑”,人纔市場上不時傳出大學生薪酬降到千元以下、甚至零工資就業之類並不利好的消息,大學生雖然有燙金的文憑在手,可是工作卻越來越難找。很多用人者都患上了“高學歷崇拜癥”,出現了“人纔高消費”傾向,一些大學畢業生在求職時遭遇了“學歷歧視”、“非名校歧視”之後,只好選擇“漂”在校園,下決心通過考研來增加自己的競爭力。
鄭州大學2005屆畢業生李文麗就遭遇了這樣的尷尬。剛畢業那年的一個周末,李文麗參加了鄭州的一場大型人纔交流會,盡管來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那種千軍萬馬擠“獨木橋”求職的場面還是把她嚇了一大跳!招聘會上,很多單位都要求應聘者具有研究生學歷,這使得只有本科學歷的李文麗有些躊躇了,最後,她鼓足勇氣投出了幾份簡歷。然而,招聘會過後,求職的事一直“沒戲”。
隨著找工作次數的增多,李文麗的求職信心逐漸降低。除了在學歷方面挑剔外,一些用人單位還明確地告訴她,企業即使招收大學生,剛開始時也只是讓他們做最基礎的工作,例如做一些辦公室中收發報紙、接電話、打掃衛生之類的事情,能真正接觸到鍛煉人的機會是很少的。
現實和李文麗的願望有很大的差距,她覺得即使勉強找到了工作也沒有什麼意義,“社會在發展,本科文憑已經不‘吃香’了,沒有高學歷,參加工作以後還得去‘充電’!與其這樣,不如暫時不就業去考研,增加以後找工作的籌碼!”李文麗向記者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文麗的看法在“校漂族”中很有代表性,很多大學畢業生在職場上經歷了屢屢“碰壁”的遭遇之後,為了自己將來能有更好的出路,就做起了“校漂族”,向考研的夢想衝刺。
顯而易見,求職難和“校漂族”的出現,這兩者是相互關聯的。前不久,上海部分高校進行的一次問卷調查顯示,54.88%的大學生認為絕大部分“校漂族”都是因為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太大、就業困難而形成的。
“校漂”一族知多少
“校漂族”這個群體有多少人?目前並沒有准確的統計數據,但各地的“校漂族”正在逐年增多已是不爭的事實。
鄭州大學一位負責學生就業工作的老師告訴記者:“‘校漂族’在各個高校都存在,只是人數有多有少而已。由於他們具有自由、隱蔽、無組織等特點,很少主動與學校聯系,學校很難掌握他們的情況。”
一項對北京、廣州、鄭州等地十幾所重點高校和普通高校畢業生所做的調查顯示,重點高校的“校漂族”約佔畢業生總數的5%,普通高校的“校漂族”約佔畢業生總數的10%。根據這項調查預測,在全國各地的高校周圍,“校漂族”已達數十萬人。
這項調查結論也得到了官方發布的一些相關數據的印證:2004年,寧夏回族自治區教育廳首次對該區20所普通大中專院校的畢業生就業工作進行了評估,結果顯示,全區大中專畢業生就業率為78%,其中,“校漂族”人數佔高校畢業生總數的10%。
2002年3月,國家教育部等部門出臺政策,規定未落實就業單位的本科畢業生,其檔案、戶口可以在學校保留兩年,期間,學校免收檔案保管費,為學生提供就業服務。這項政策出臺後,因為種種原因未就業的大學畢業生越來越多,“校漂族”也像雪球般越滾越大。
2005年,上海部分高校進行的一項調查顯示,有54.35%的大學生表示畢業後要做“校漂族”,直到找到合適的工作為止。可以預見,隨著高校畢業生人數的不斷增長,“校漂族”這個群體會繼續膨脹。
“校漂”的生活:痛並快樂著
早晨6點起床,然後到教室或學校圖書館裡自習,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下午和晚上繼續在學校就餐、自學,深夜纔回到校園附近租來的民房裡休息……現在,李文麗的生活和上大學時幾乎沒什麼兩樣。
畢業後不能再住學生宿捨了,為了能安心考研,李文麗與幾位“同道者”一起在鄭大旁邊的兌周村租了套民房,義無反顧地加入“校漂族”行列,“誓將考研進行到底”。
1月25日,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記者來到了李文麗的棲身之所,只見一室一廳的屋子裡擁擠地放著一臺舊電腦、一張書桌和5張床,書桌上零亂地堆放著考研書籍和幾包方便面。每月的房租要300元,為了節約開支,李文麗先後找來4個“漂友”合租。為了互相不影響休息,她們約定了作息時間,房門貼著的“室友公約”稱——影響他人休息是一種犯罪!每晚11:30執行“三閉”政策:閉門、閉燈、閉嘴!
李文麗的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因此,她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向家裡伸過手。為了維持生活,周末,她靠做家教掙點生活費用。除了均攤的60元錢房租,她每月的花銷只有200多元錢,日子過得十分節儉。
談到做“校漂族”的生活感受,李文麗沈重地嘆息著說:痛並快樂著!
除了自學,李文麗還經常在學校裡“蹭課”,像在校生一樣去教室搶佔座位、參與課堂討論、與老師交流,她笑著說:“有人說我們是‘大五生’、‘回鍋班’、‘社會系’,從表面上看,我跟那些學弟學妹們沒什麼兩樣,我覺得這種類似於上大學時的生活很充實。”
采訪中記者發現,李文麗的生存狀態可以說是“校漂族”的一個縮影,考研者佔了“校漂族”的大多數,這部分人有個專門的稱呼——“研漂族”。高校濃厚的學習氛圍,吸引著很多考研的大學生成為“研漂族”。據教育部統計,2006年全國考研者數量、招生和報名人數均創歷史新高。就業難造就了“考研熱”,“考研熱”又推動了“校漂族”群體的壯大。
大學生在高校生活了4年多時間,學校的環境、設施乃至一草一木都讓他們感到親切,校園附近的治安和人文環境要優於其他地方,在未找到工作之前,一些大學生便成為“漂”著的“待業派”。
“住在學校附近,學校的食堂經濟實惠,還可以到圖書館查查資料,學校周圍的商店多是針對學生開的,價格較低,哪家賣什麼、什麼東西最便宜,我都很清楚。”“校漂族”小李告訴記者,去年,他從河南財經學院畢業後,先後換了多個單位,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不願意在一個不如意的地方屈就著。後來,他乾脆在財院附近的大鋪村租了一間房子,一邊打零工一邊尋找新的發展機會,“高校是人纔匯集的地方,就業方面的信息會更多一些,能找到更多的機會”。
據知情人介紹,目前,“校漂族”有多種類型,除了“研漂族”、“待業派”,還有等待簽證、漂洋鍍金的“留洋派”,難以適應社會、留戀校園象牙塔式的生活的“戀校派”,極少數家境富裕的“逍遙派”,一小部分希望從事自由職業或者自行經商的“創業派”等等。
過了一年苦行僧般的“校漂”生活後,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畢業生劉曉明終於在2005年考研成功。談起這段經歷,劉曉明滿臉滄桑感:“‘漂’著的生活真是不堪回首,既要忍受經濟的拮據,又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壓力,這其中的無奈與辛酸只有‘漂’的人自己知道!大學四年的生活體驗也比不上這短短的一年,所以,我要感謝‘校漂’!”
“校漂族”莫久漂
“有時候我深感苦悶,覺得自己既不屬於學校,也不屬於社會,我到底屬於哪裡呢?”一位在鄭州大學“漂”著的學子李凌這樣說。
這位“校漂族”向記者坦承,他已經明顯感受到了自己的“邊緣人”身份,“漂”著的日子很壓抑,整天過著學習、吃飯、睡覺三點一線的生活,同室的“漂友”都是高度緊張,他們不像在校生那樣經常聚會、談心,有時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
這種狀況在“校漂族”中很普遍,一部分大學生畢業後心理上仍然未“斷奶”,無法適應社會,就成了“校漂族”。然而,他們長期承受著別人想不到的壓力和苦惱,有些人已經出現了心理疾病。鄭州一家心理諮詢公司的國家級心理諮詢師彭熠說,選擇“校漂”的大學生心理年齡都比較小,“校漂”的背後,其實是對現實社會的逃避,但現實是無法逃避的,大學生進入社會的時間越晚,越容易出現內心的衝突,會在社交方面出現障礙。
雖然成為“校漂族”是迫於無奈,但李凌認為大學生從學校跨入社會需要一個適應期,多數“校漂族”都在積極地為自己的理想打拼,他們徘徊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把“漂”當成人生角色轉換的緩衝地帶,用更多的時間規劃自己的人生,對他們日後融入社會有好處,因此“校漂”現象是正常的,社會應該以寬容的態度對待“校漂族”。
不過,李凌也清醒地意識到,“校漂”只能作為過渡期,不應該成為一種生存常態,“校漂族”應當懂得權衡理想與現實的利與弊,懂得如何設計自己未來的人生,確定好自己的定位,這段“漂”著的日子纔會成為自己人生履歷中可貴的一筆財富!
“校漂”現象也存在著諸多弊端,鄭州某高校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學生處老師認為,“校漂族”不是在校生卻滯留在校園,擠佔了有限的教育資源,給已經不堪重負的學校設施和管理帶來了壓力。“校漂族”的生活方式不宜提倡,他們中的許多人無法走出“象牙塔”,不能適應社會,把學校當成了“避風港”。其實,社會纔是最好的大學,融入社會有壓力也有機遇,與其“漂”在校園裡,不如到社會生活中去歷練自己。有些大學生只盯著大城市,其他地方有工作也不願去做,這些人應當更新就業觀念,“先就業再擇業”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到民營企業、到基層、到西部去就業,舞臺會更廣闊!
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校漂族”的出現說明了高校教育與市場的脫軌,要讓大學畢業生不再“漂”,學校要注重培養大學生良好的心理素質和適應能力,引導大學生從入學時起就建立明確的就業規劃,這樣,大學生在成長過程中纔能有的放矢,順利完成校園與社會的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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