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無休止的悔恨
再次聽到劉紋的消息,居然是她的死訊。我永遠都見不到劉紋了,我甚至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了。她爲我付出了那麼多,而我給予她的,卻是沒有解釋的冷漠,和分手時連最後一次見面機會都不給的殘忍。
那個電話是王齊打來的。和黃珍結婚後,我的工作也慢慢進入了一個好的循環。我先是被提爲辦公室主任,然後又在基層鍛練了一年後,被安排到一個局當副局長,後來轉成正職。因爲對不起劉紋,我覺得無顏再見大學同學,慢慢地和大部分同學都失去了聯繫。王齊是我在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和我一直有聯繫的,也因爲他一直閉口不談劉紋,使我在他面前不至於太無處遁形。
那天我剛開完會,推開辦公室的門,手機就響了,王齊的聲音急促而焦慮:“胡成明,劉紋死了!”我一愣,腦子還沒轉過圈來:“你說誰?誰死了?”“劉紋啊,跟你談過的劉紋死了!”我跌在沙發上,半天沒有反應。王齊的聲音還在從手機裏傳出:“成明,成明!說話啊!”
六年來第一次聽到劉紋的,居然是這樣的消息!
第二天,我來到了省城。在省城轉了半天,我才發現根本不知該如何去找劉紋的住處,她早已不在我們曾經的小屋住了。舊日的同學我也全部都聯繫不上。在母校門口的臺階上一直坐到夕陽西沉,我纔想起來給S城的王齊打了個電話。
S城賓館裏,王齊給我講了從我走後劉紋的所有事情。
接到我電話的第二天,劉紋就辭職了,她無法再面對任何留有我痕跡的事物。她先是到深圳打工,後來由於工作出色又被派到北京。在北京,她被一個男人騙光了所有的錢,只好又回到了省城,重新開始。這些年,爲了生存,她跑遍了湖南湖北,談了兩場有始無終的戀愛,最後被傷得體無完膚。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吃了多少苦。
最後一次回到省城時,她蒼老了許多,眼神也有點呆呆的。有時候,她會去找她在學校時的好友張書敏玩,但到了張書敏家,她卻很少說話,張書敏叫她,她總會嚇一跳,似乎受了驚嚇。
她又租了一間小屋,把自己關進去兩個月沒見任何人。一個禮拜前,她被發現死在租住的小屋裏,是自殺,地上滾着幾個安定藥的瓶子。她的姐姐來拿回了骨灰。
我永遠沒有了彌補的機會,我甚至不知道她爲什麼要自殺,我不敢到她的家裏去,我甚至做不到在她的墳頭燒一點紙。我想,如果我不和她分手,她絕對不會死;如果我在分手後,可以給她一點點的關心,她也不會死;如果我和其他同學保持聯繫,我可以早一點知道她的事,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去死。
我從王齊那裏拿到所有能聯繫到的同學的電話,我挨個打電話給他們,詢問關於劉紋的一點一滴,我希望每個人都罵我一頓,但沒有一個人這樣做。有時,一個罪孽深重的人,想以捱罵換取良心的片刻安寧,原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又是幾年過去了,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但我的內心卻越來越空了。只是在每個黃昏,想到劉紋時,我會對着北方,唱起那支多年前的《煙火》:
孤孤單單一個人,
走進麗影雙雙的街頭
忘了我在找什麼
等待明天還是往回走
總是在失去以後
纔想再擁有
不管時光能否再倒流
夜空那幕煙火
映在我的心頭,
是無窮無盡的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