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本質首先是應該對人本身的一種完善,是人從不文明走向文明,從不完善走向完善的一個過程。
——重慶 徐曉
這些天,全中國乃至全世界都被一個事件所攪動着,這是一個令所有人都不安的事件,這是一個令山西人羞恥、令中國人羞恥、令世界所有文明人羞恥的事件。我一直關注着這一事件,幾乎看了有關這一事件的所有新聞及評論。我也想寫一點東西,來表達我的憤怒之情。但我一直不能下筆,我不能相信、也無法相信在21世紀,在改革開放取得舉世矚目成績的中國,在社會主義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取得了前所未有成績的中國,會出現這樣一個事件。我除了和一切善良的人們一樣感到憤怒之外,還感到一種深切的悲哀。
一個泱泱大國,一個文明古國,一個朝着中華復興偉大目標奮進的大國,卻發生了這樣一件與文明世界格格不入,與科學發展觀和以人爲本的基本國策根本不相容的事件;而且,發生的時間之長、範圍之廣、影響之惡劣,就好似在中國美麗肌膚上的一塊異常醜陋的瘡疤,我爲這塊瘡疤感到沮喪、無奈以及深深的悲哀。正如有論者論及的那樣:“這不是一種局部性的失敗,而是一個總體性的失敗—支撐我們的文明正常運轉的全部因素都失敗了:政府、市場、法治、道德、輿論……在這裏統統都失敗了,這些因素中,只要有一項能夠發揮作用,這樣大規模的奴隸勞動就不會出現。至少,不會持續這麼長的時間。”(6月19日紅網)
要追根溯源的是,爲什麼會造成這樣一種總體性的失敗?爲什麼一切文明的正常運轉的因素全都失敗了?我想,最大的失敗來自於中國教育,是教育的失敗造成了論者所說的“總體性的失敗”。
我所說的教育失敗是指中國的教育與教育的本質是背道而馳的。什麼是教育的本質?見仁見智,但我以爲教育的本質首先是應該對人本身的一種完善,是人從不文明走向文明,從不完善走向完善的一個過程。培養文明的人是教育的一個總的目標、大的目標也可以說是終極目標。其餘的目標都是次要的。
而山西的這些大大小小的黑窯主是受過教育的文明人嗎?山西黑窯主所豢養的這些大大小小的打手是文明人嗎?而山西黑窯主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保護傘是文明人嗎?如果他們有絲毫文明人的影子,他們會對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下毒手嗎?他們會把孩子當成野人一樣地關押、看管、打罵,還把逃跑未遂的孩子打殘甚至活埋嗎?!魯迅先生說:我向來是不憚於用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但我竟沒想到會無恥卑劣到如此地步!我因而出離憤怒了!
因爲受過教育的文明人是不會做出這等兇殘、暴戾的事來的。我寧願相信這些黑窯主和打手都是文盲,他們沒有讀過一天書。但那些大大小小的保護傘們,他們可是人民的公僕、國家的棟樑啊,難道他們也都是文盲嗎?如果他們是受過教育乃至受過高等教育的公僕們,那我只能說他們所接受的教育是失敗的教育。因爲,教育是使人從野蠻走向文明的,教育是使人向善的,教育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但這些受過教育的人民公僕們,他們不但不能保護他們治下的人民,他們還竟然成了黑窯主和打手們的幫兇。
其次,山西發生的黑磚窯事件也宣告了中國義務教育的失敗。一個無可置疑的現實是,《義務教育法》在中國大地上已經頒佈十多年了,到2000年,國家宣佈如期實現了“基本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基本掃除青壯年文盲”的宏偉目標。然而,在中國的廣大農村特別是西部農村,農村小孩輟學率和流失率一直是居高不下啊,即使根據官方的統計,有的地方農村輟學率也高達10%以上。真實情況是,農村的流失輟學率,比統計數字要高得多。爲什麼農村孩子要輟學?最根本的原因仍然是農村的貧困。大量的輟學生爲了生計不得不離開農村出外打工,爲使用童工的工廠提供了大量廉價勞動力以及爲人販子拐騙他們提供了可能和機會。
其三,中國不公平的教育、向重點學校和向城市傾斜的教育使得大量農村留守兒童失去了接受義務教育的機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一份調查報告指出,中國大批農民工到城鎮打工,將子女留在故鄉。而有超過2000萬名農村留守兒童,由於父母長期在外打工,他們當中有許多不能接受義務階段的教育。即使他們來到父母身邊,他們父母生活的城市仍然不能完全接納他們。即使他們中的少部分能夠進入城市學校,但因爲城鄉二元分隔的現實,他們並不能很好地融入城市,相反,他們極易受到歧視和傷害。前不久,廣州發生的一起弒父殺母的事件就是其中極端的一例。
其四,當這些孩子成爲黑奴後,他們的順從也使人感到分外悲哀。中國的教育改革進行了幾十年,經歷了多省市、多範圍、長時間、全方位的實驗,但無論怎麼改,都是換湯不換藥,應試教育這一核心誰也無法改。機械被動學習的方式也始終沒有改。更爲要害的是,無論怎麼改革教材,但基礎教育中的公民教育始終沒有得到加強,中國教育的高深難是世界上其他所有國家無法企及的,但中國教育中公民教育的缺失也是現代法制國家所無法想像的。所有的學生在校中都被告之要努力學習,但對於什麼是公民,一個合格的公民應有什麼權利,政府應該爲公民做些什麼卻一無所知。這樣培養出來的學生進入社會以後,絕大部分只能成爲“唯唯喏喏”的聽話的“人才”,但卻無法成爲懂得如何捍衛自己權利的公民。我以爲,這是中國教育最大的失誤。這也是造成山西黑工人數之多、時間之長,卻無一人敢於站出來捍衛自己的權利的根本原因。
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曾說過:改革開放最大的失誤就是忽視了教育。今天看來,他的話仍然有很強的警示意義,無論這個教育是指基礎教育,還是精神文明教育。從古到今已經被無數次證明了的事實是:一個不重視教育的國家或不懂得教育人民成爲合格公民的國家註定是無法進步和實現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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