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敦楨(1897-1968)字士能,湖南省新寧人,建築學家、教育家。
作爲建築學家,劉敦楨被後人記憶的方式更純粹一些。翻開史卷,他的名字隨着《蘇州園林》、《中國住宅概說》、《中國古代建築史》等著作一起流傳。
這個名字背後的個性和風采,卻無從尋找。當前,與劉敦楨同代的建築師們逐漸風行,每一個生活細節都被人扒出並津津樂道。而即使是劉氏最親密的學生,回憶起他,也只有“不苟言笑”寥寥幾個字。
在當年的中國營造學社裏,惟獨年紀最大的劉敦楨給人留下“老學究”的印象。他沉靜、外表整潔,總是埋頭於研究中,不苟言笑,“就像電影裏的古板的老夫子”。朋友形容他,笑一次,連黃河都要變清了。
甚至在家人面前,他也顯得嚴肅、威嚴,不易接近。有一次,他偶爾帶着子女去看了一場電影《白雪公主》,孩子們開心了很久,直到幾十年後,仍念念不忘。
作爲中國建築研究的先驅,他認爲自己“不過具中人之資”,因此,“能夠做出點成績,主要靠多幹了一點”。除了工作,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的興趣。有人統計,近50年中,他有四分之三的時間是在學校中度過。而從1933年開始的4年間,他在華北六省進行大量科研調查,其中抽空所寫的論文、調查報告、讀書筆記共達60多萬字。
這種埋頭學問的生活,和他年輕時的活躍,判若兩人。留學時代的劉敦楨,酷愛游泳、足球和田徑運動,即使在回國以後,也總是在週末去參加或觀看足球比賽。除此之外,他愛下圍棋,喜歡填詞,這些“雜務”,後來都因爲潛心建築,而被捨棄。
劉敦楨的好體格,倒是在野外考察中發揮了作用。他經常會在長途旅行與勞頓之後,行裝未卸,就馬上趕赴現場開展緊張的考察工作,不是鑽進灰塵厚積的建築,就是攀登年久失修的屋頂,“蛇蟲蝙蝠的驚嚇、風吹日曬”成爲生活的一部分。
這個“眼神裏透着堅毅”的湖南人,對工作極爲認真負責。無論是教學、科研或是行政事務,都是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力求最大限度的完善。講過多少次的建築史,每次課前仍舊要仔細備課。
無論是講課和寫作,他都強調簡明扼要、重點突出。這給他的學生留下深刻印象。聽過劉敦楨課的人回憶,他的中、外建築史講學,令人眼界大開,聽者“神馳內外、心曠神怡”。
他認真到就連給朋友寫信,都要修改幾次,然後重新謄寫一遍,才肯寄出。翻看劉敦楨留下的文稿和筆記,“每個字的一勾一劃和標點符號,都寫得十分端正整齊”。
這種嚴謹到近似“古板”的生活態度,完整地映射到了劉敦楨的建築理念上。在他看來,建築學從古至今,都有其實用而固定不變的一面。
他曾經批評樑思成的建築太注重形式的美。在他看來,設計“首先應看重建築功能,在滿足功能的前提下才力求造型完美”,不贊成片面追求形式而犧牲實用。他重視造價經濟,反對不顧經濟任意發揮,濫用高檔材料。這些理念,與他對中國古代建築的重視相結合,如實反映在他的著作中。
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古板學究寫出的作品,卻被後人評價爲“具有很強的可讀性又兼具審美意義”,“體現了中國建築文化研究先行者們爲開闢一片嶄新審美空間的良苦用心”。
這些作品,被認爲是證明了“中國傳統建築至少在技術體系上是連續的,中國傳統建築技術在歷史上並未發生重大阻斷”。但在他的學生和後輩看來,儘管劉敦楨的書一版再版,他的這種良苦用心卻並未得到傳承,“中國的建築正逐漸淪爲外國建築師的實驗品”。
後人回憶起這位大師,認爲他正是一頭鑽進學問中,才能絲毫不受時局動盪和名利的影響。他爲人正直不阿,一貫反對弄虛作假的不正之風,更蔑視爭名奪利的市儈思想。他一生研究建築無數,主持建築無數,然而始終生活清貧,並安之若素,從未給自己蓋過一磚片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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