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開,左轉,繞過前面的廣場,把車停在大廈後面。”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文科女早早地給理科男老公下達指令。
路上很堵,文科女一見情況不妙,就迅速找出自己放在車上的地圖冊,查找選擇繞行路線。否則,溫吞吞遇事不急的司機理科男,怕是天黑也到不了目的地。查地圖、認路,通常不是女人,尤其不是文科女生的強項,可文科女沒事兒就喜歡拿一本地圖翻。有一次,她跟幾個哥們兒去個陌生的地方,大夥兒都繞暈了,拿着地圖各持己見就是找不到路。文科女煩了,奪過地圖指示司機按她說的走。有人不服,跟她打賭:“錯了怎麼辦?”結果,他們輸了她半打“哈根達斯”。她在心裏很不屑,別以爲男人就有方向感。不過,文科女看地圖也有弱項,必得先在心裏唸叨一遍“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停前面不一樣嗎?”一路奉老婆之命,理科男終於找到了反駁的機會。“僅就停車而言,一樣。但停在後面,待會兒可以從17號電梯下來,然後開車右轉回去,不用去橋下調頭。”文科女果決地給出解釋,裝模作樣地拽着老公打方向盤。“我總是比你有預見性”,她洋洋得意。這是文科女一貫的做派,對於可能出現的情況提早考慮,避免事到臨頭手足無措。最直觀的例子,如果她要去馬路對面的銀行,會在離銀行還有200米的時候就過馬路;開門的鑰匙,永遠是在上樓之前就拿到手裏,絕不會走到門口再翻包尋找。
一般而言,學文科的人形象思維發達,浪漫,不理性——可把這些定性放在文學碩士文科女身上,至少屬於“用詞不當”。她是數學不好,可這無妨她嚴謹的邏輯思維。
通常,跟老公吵架在憤怒中離家出走,是女人婚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插曲。文科女就見過自己的女友穿着睡衣,光着腳跑出家,躲在地下車庫打電話向她求救。她也玩這種遊戲,但在遊戲開始之前,腦子裏會迅速判斷:離家去哪兒,電影院、書店、咖啡廳?晚上住哪兒,家附近的哪家賓館既舒適又不貴?身份證、銀行卡是不是都在包裏?經過一翻權衡論證,即便一氣之下跑出了家,也會直奔目的地,絕不傻呵呵地在大街上游蕩。而且,知道適可而止,常去的地方是附近的商場、電影院,買件衣服找老公報銷或者找個男性朋友共進晚餐——懲罰總得有,不然不長記性。可遊戲就是遊戲,消遣一下,不能太當真,折騰過了得不償失。也住過一次賓館,趁老公出門尋她之時回家整理了東西,將洗漱用具睡衣小說等等一併帶齊,款款而去。這更像是一次有預謀有計劃的度假,而不是衝動之下女人的離家出走。
如此理性的女人,幾乎使得天花亂墜、充滿誘惑的種種“消費陷阱”沒有生存空間。倒是貼有“冷靜、實際、抽象思維能力強”等標籤的理科男屢屢甘冒上當受騙的風險,也要品嚐一下“毒藥”上裹的糖衣。瞧吧,理科男正被“絕對超值、歐美新款、舒適高檔”之類的字眼兒和美麗的圖片形象所迷惑,恨不能馬上把那款定價1800元、物超所值的“名牌”沙發搬回家。
“瞧,這色彩多漂亮,造型多棒!”精美的廣告宣傳冊激發了理科男的豐富想象,文科女對他的“激動不已”愛搭不理,她從來對各類煽情廣告心存懷疑。
“明知是坑,你也跳!”文科女衝理科男做了一個“弱智”的嘴型。
“你沒試,憑什麼說不行?”理科男相當不服氣。被他增加了無數遐想的沙發,如同一個身材曼妙的美女向他招手,此時老婆的“自以爲是”太不讓人喜歡。
“爲什麼一定要摔下去才知道是坑,你完全可以憑常識預見!”文科女今天心情好,於是耐心論證了想象與現實的距離。
“沙發的長寬徑深是多少?你打算把它放哪兒?它的顏色和咱家的裝修配不配?”聽她問一系列問題,理科男趕緊查廣告冊,尋找相關資料。他看東西的是形象,而不是數據;是外觀,而不是用途。
文科女瞟了他一眼,奪過圖冊。依據上面的各類參考數據以及色彩選擇,這個歐美最新款的軟體沙發顯然不合適放在客廳裏。還有,“你知道按這種尺寸,做一套沙發套多少錢嗎?”理科男根本回答不上來。“一般在1000元左右,再加上海綿、彈簧以及主框架的材料,1800元怎麼夠?還物超所值呢,最多是濫竽充數!”
理科男被文科女這番理性分析弄得啞口無言,可他卻無法放棄念想,於是在腦子裏一遍遍擺弄他的新沙發。
當然,富於想象力和創造性,也使得理科男時常有出人意料之舉。一條長絲巾,能被他想象成景色旖旎的異域叢林,然後把它們一條條掛起來,當做客廳的裝飾牆,在朦朧燈光的映照下,倒也風情萬種。
當年,他寫給文科女的信,就常有“月光紗一樣飄散”、“落雨的路在燈光下回轉”等頗能迷惑人的句子。至今,文科女還驚訝於他口中能迸出一些她以爲理科生不知道的詞語。某一天,文科女說:“知道“饕餮”是什麼意思,怎麼寫嗎?來,我教你。”理科男舉着老婆遞來的紙片掃了兩眼,不就是“大號老虎吃食嗎,肯定是貪吃貪心不足唄!”見老婆一臉困惑,理科男找到了報復的機會:“笨,一點兒想象力都沒有。左邊一個‘號’,右邊一個‘虎’,下面一個‘食’,不就是大號老虎吃食;吃什麼,暴殄天物——饕餮啊!”
文科女明白過來,拍拍老公的肩:“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