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新出的《郭預衡自選集》中,有一篇《中國的文化傳統與『尊孔』、『批孔』》,此文發表於三年前,後被某家都市報再次刊用。這篇文章從歷史文化的高度娓娓而談,高屋建瓴,對我們認識這一問題和眼下的『讀經熱』、『孔子熱』有極大助益。
郭預衡教授當年在輔仁大學國文系讀書時,曾受業於幾位文史大師。其中,餘嘉錫先生講目錄學,沈兼士先生講《說文解字》,趙萬裡先生講校勘學,劉盼遂先生講經學歷史,顧隨先生講詩,孫人和先生講詞,孫楷第先生講中國小說史,儲皖峰先生講中國文學史。1945年郭先生畢業後,留校擔任餘嘉錫先生的助教,同時考取史學大師陳垣先生的史學研究生。親炙名師,當然是郭預衡教授日後取得大成就的一個極有利的條件。但當時受業這些名師的,並不止二三人,後來取得大成就的畢竟寥寥。其中個人的修行,還是很重要的。
郭預衡教授說,當年,陳垣先生教他們研究生,讓他們一字一句地讀顧炎武的《日知錄》,然後校勘,寫筆記,並從中找出錯誤,寫成短文。這種學術訓練,讓郭預衡教授終生難忘。
郭預衡教授說自己青年時代有兩個時期集中讀了不少書。當年從河北老家出來,到天津讀中學。『七七事變』爆發那年,他17歲,正好生病,就回家休養。他說,那時他自己已有了較強的獨立閱讀能力,記憶力又好,就利用在家休養的一年多時間,系統而又集中地看了不少書,主要是讀史。第二個集中讀書的時期,是上個世紀50年代,他被派往匈牙利『講學』兩年多。這使他避開了國內連綿不斷的政治運動,得以集中時間讀書,學習,從事學術研究。他從我國駐匈大使館借來一整套《魯迅全集》,認真研讀,獲益極大。郭先生本來是把魯迅當做『五四』時期的一位大作家來讀他的著作的。他上個世紀50年代在《光明日報》發表研究魯迅的文章,也是從這個角度。這次通讀魯迅,他發現魯迅不僅是作家,也是學人,而且是前所未見的學人。同自己見過的學人相比,魯迅似是學人之中的異端、學林之外的學人。郭先生稱自己『平生為學,服膺魯迅』,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平生為學,服膺魯迅』,不是一句空話。郭預衡教授幾十年來,致力於中國文學史研究,其中很重要的思想武器就是魯迅。他說,魯迅的文學史見解,現在看都是領先的。只是我們並沒有真正把魯迅的學術思想運用到研究中。郭預衡教授的文學史,史料紮實、宏富,史識不凡,自覺地以史的眼光分析文學史。《中國散文史》三大卷,160萬字,是郭預衡教授以一人之力,十九年之功完成的巨著,被學界稱為『填補中國文學史研究的空白』。
談到現在的青年人讀書,學習中國文史,郭老也是遵循魯迅的意見,主張首先『讀史』、『治史』。魯迅說過:『一治史學,就可以知道許多「古已有之」的事。』這是很重要的。
郭預衡,1920年生,河北玉田人。1945年畢業於北平輔仁大學國文系。長期從事中國文學史的教學和研究工作,曾任北京師范大學教授,中國古代散文學會會長,主要著作有《古代文學探討集》、《歷代散文叢談》、《中國散文史》等,並主編《中國古代文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