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天建繪
眼間,我擔任中心學校分管教育教學的副校長已一年多了。一年多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雖有幾多欣喜,但也有幾許愁苦和無奈,並深深地陷入角色之惑中。
在其位無法謀其政
近兩年,各地鄉鎮教辦紛紛撤並,原鄉鎮教辦人員『和平過渡』到新成立的中心學校,鄉鎮教辦主任被任命為中心學校的校長,中心學校所在地初級中學的校長成了學校常務副校長,我這個原中心校校長便成為了『三把手』。按照新的有關規定,我應當把工作重點放在全鄉教育教學管理上,但在實際工作中,我只不過是分管中心學校本部的教育教學工作,而其他學校的教育教學管理工作仍由原鄉鎮教辦的同志分管。每當上級主管部門調研、檢查指導工作時,我深感自己徒有虛名,『在其位』無法『謀其政』,很多時候狼狽不堪甚至被弄得不知所措。
記得去年下半學期即將結束時,縣教研室的幾位領導來中心校調研。座談時,教研室的劉主任讓我匯報教育教學工作,當我匯報完校本部的教育教學工作後,劉主任還要我介紹一下全鄉的教育教學工作。但自我上任以來,壓根就沒『管』過其他學校,讓我從何談起呢?於是我支支吾吾、不知所雲地說了幾句便匆匆結束,以至於差點下不來臺。事後劉主任經過與我溝通,纔了解了情況。
打那以後,我常常懮心忡忡:假若有一天我所轄的某所學校在我分管的領域出了大紕漏,板子是應該打在誰的『屁股』上?如果學校發生了安全問題我算是第幾責任人?若非校本部轄區的教師辦補習班出了問題,我是責無旁貸還是罪不該罰?
隨著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的推進,綜合實踐活動課程走進了我們農村中小學校。但我在走訪所屬學校時發現:個別學校開設綜合實踐活動課程只是為了應付檢查、裝裝門面;眾多學校缺少自身的特點,個別學校甚至把一些名校的活動案例作為模式,死搬硬套、機械模仿;部分教師在課程實施伊始便對綜合實踐活動失去了熱情,因為綜合實踐活動需要教師投入更多的精力,經濟收入卻比其他學科少。
我也曾試圖改變這一狀況,但卻無法落實到行動上。因為我只是名義上分管學校的副校長,實際上的主管人仍是原鄉鎮教辦的同志。眼看自己的學校發生了許多不良現象,我卻只能裝作視而不見,這讓我非常困惑。而據我了解,像我一樣陷入角色之惑的校長,其他地方也普遍存在。
面對現實,無力改變
我曾經夢想在我有生之年窮盡心智,為我們農村的孩子創造公平的教育環境,接受現代化教育的洗禮。
在我從教16年後,我校終於迎來了『農村遠程教育工程』的竣工驗收,省裡專家組離開的那一刻,激動的淚水在我眼眶裡直打轉。或許在『農村遠程教育工程』中,五六萬元的配套投入對一所城市中學來說是雞毛蒜皮的一件小事,但對我們這所農村初中來說卻是個天文數字。為了籌到這些錢,我們想方設法、全力以赴,在黨和政府的支持下,加上我校教職員工勤儉節約、多方募集,甚至以個人名義貸款,及時解決了所需配套的資金。雖然苦了教師,累了校領導,但卻樂壞了學校的娃兒們。
原以為工程竣工了,我們的孩子就能像城裡的孩子一樣接受現代教育,教師們就可以告別傳統的黑板、粉筆了。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我校的『農村遠程教育工程』從建成移交之日起就麻煩不斷。運行不到幾個月,竟有接收機、交換器、顯示器、DVD、功放等多臺機器損壞,電腦室、多媒體室幾近癱瘓,急得我這個分管副校長無計可施,只得直接向多家廠商的總部求援,最後,幾經周折總算得到『寄回廠家處理』的答復。可等到這些『寵兒』陸續返回學校『正常工作』時,一個學期已行將結束。如此一折騰,學校裡議論紛紛,教師不理解,學生有怨言,領導有意見,而我這位『主管』卻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為了解決經費缺乏的難題,學校制訂了減少各項開支的辦法。規定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學校師生們不允許到多媒體教室、電腦室上課,剛剛建成不久的多媒體室、電腦室等教室,不得不關、停、並、轉,成了漂亮的擺設。如此一來,引發了教師們滿腹的牢騷、學生們不滿的『抗議』,家長和社會也反響強烈。我這個分管副校長對此是看在眼裡,苦在心裡。雖然成為眾矢之的,但我並無怨言,因為我雖然身為副校長卻有職無『財』,面對現狀,深感無力改變,只能眼睜睜看著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被攪『黃』。我再次陷入了角色之惑中。
壓力難變動力
我是中心學校的副校長,可也是一名教師,身兼兩個畢業班的語文課,壓力大,負擔重,待遇卻不及縣城教師的一半。而我們的年輕教師有時甚至連基本生活開銷都難以保證,更不用說買房、娶親了。近兩年,僅考研離開我們中心校本部的年輕教師就已達5人。
面對昇學、家庭、社會等重重壓力,學校不少為人師者焦慮、苦悶,工作態度變得消極、缺乏熱情。盡管我本人也有一肚子的苦水,但身為副校長,不僅要想方設法做好教師的思想工作,更要對學生的成長負責任。
一天中午,我正准備午休,手機突然響了。是我校初三畢業班的10多名男女生為一名父母不在身邊的女同學過生日,大家喝了不少酒,那位女生不勝酒力,正在返校的路上發『酒瘋』。等我趕到時,女生已被安頓在一位村民的家中。我見她已經醉得神志不清、衣冠不整,趕忙吩咐弄些醋來替她解酒,並仔細了解了情況。原來,家長對這個女生寄予了極大希望,姐姐每次來電話都說:『好好努力,爭取考上重點高中,考上大學!全家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而她感冒生病時,卻沒人關心,反而被問及是否影響了學習,如此時間一長,她再也承受不了。
面對這樣一個花季少女,我知道此時任何訓斥都毫無意義,想到自己女兒年紀與她差不多時,一種父愛油然而生。在女孩醒來後,我對她說:『我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兒,所以,我今天不是以教師,而是以父親的名義和你談談心。如果我女兒出了這樣的事,我會心痛不已的。人生是美好的,不是只有考上大學一條路,只要你努力了,盡心了,作為父母,我想他們一定不會責怪你的。希望你能多與父母溝通,放下包袱,輕裝上陣。即使中考失利了,還可以上職校,同樣可以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我的一番肺腑之言,顯然打動了女孩,她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衝著我半是羞愧半是愁苦地笑了笑,我欣慰地朝她點了點頭。
這個女孩的心靈得到了暫時的釋放與安慰,而我的心裡卻再也不能平靜。在我校像這樣的留守孩子達到了百分之八十,處理這類事情使我疲於奔命,嚴重影響了本職工作。可上級領導卻還時常告誡:『千萬不能出大亂子。明年中考上線人數要再創歷史新高!』說實話,我同情教師,因為我們是同事,我又理解領導,因為我也是『領導』,可有時我竟不知道我是誰?!對留守孩子我是監督員,對問題少年我是消防員;督導評估時我是講解員,兩基驗收時我是資料員;創『綠色校園』時我是寫作員,建『平安校園』時我是保安員……一次、又一次,我陷入角色之惑中。
一次、又一次,我陷入角色之惑中。(作者:魯赤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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