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中國青年報》教育版《高校師生關係漸行漸遠》一文,用“學生沒了敬畏感,老師少了神聖感”描述了當下的高校師生關係,文章指出,大學師生關係日漸冷漠。
確實,高教領域師生關係因爲種種因素漸行漸遠甚至形成鴻溝,引起了許多人的憂慮。因爲沒人能否認,師生關係這樣一種價值非凡的人際關係,對於高等教育人才培養具有重要意義。
要培養優秀人才離不開融洽的師生關係,這一點一再被確證。
從古代說,我國偉大的教育家孔子,有弟子3000人,成才的有72人。孔子說起學生來如數家珍,如顏回樂而忘憂,子路勇氣非凡,子貢有一定才幹,卻是個“器才”等等。而他的學生對他也推崇備至,如顏淵就曾對於老師的學問與道德大加感嘆:“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從現代來說,比如西南聯大,這個中國現當代高等教育史上絕對的奇蹟,就爲師生關係對人才培養的重要性做過註腳。
清華大學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何兆武先生是西南聯大的畢業生,他近來頗受歡迎的口述史《上學記》中,就記載了許多在西南聯大上學的場景。他回憶到,其實聯大很多課程就是與教授們聊天。
比如他上外籍教授溫德先生的當代文學批評課,就經常是閒談,因爲這門課只有他和徐忠堯學長兩個人上。但這種閒談卻讓他的文學鑑賞水平尤其是詩歌鑑賞水平大有進步。
翻譯家許淵衝先生作爲西南聯大的畢業生,在《追憶似水年華——從西南聯大到巴黎大學》一書中,也寫了許多與聯大大師們學習交流的場景及感受。
許淵衝在日記裏記錄了一段他和同學一起找數學系陳省身教授及許寶 教授打橋牌的經歷,並且贏了一把,讓他非常得意。
小小的片段,折射出了西南聯大師生們關係的融洽和諧。
其實20世紀90年代末以前,高校的師生關係,依然情誼深厚,佳話連篇。以致許多經歷過這一時代的高校師生感慨:即使相隔數年之後的師生聚會,師生間也仍會有一見如故的驚訝和唏噓。
但在今天,不能不遺憾地看到,師生關係越來越稀鬆平淡了。
一個不言而喻的原因自然是大學擴招。何兆武先生在《上學記》中說,“那時候的學生與今天比實在太少了”。他提及,外文系人最多,但一級也就20多人,哲學系人最少,每年只有兩三個人,政治系一年六七個人,法律系基本上也是這個數字。
學生越來越多,但教師隊伍由於建設的規律,不可能同步跟上,結果現在的本科班像高中班,碩士班像本科班,學生所能分攤到的教師資源大大減少,師生關係也如同攤餅一樣被迅速地攤薄。同時,短時間內擴編教師隊伍並不見得能取得良好效果,因爲畢竟教學經驗豐富與否與長久的教學實踐大有關係。
而大學合併、建大學城等因素對師生關係也產生了很大的衝擊。
新世紀前後高校大規模合併後,合併高校之間的整合是每個大學面臨的難題。爲了實現融合,許多高校都讓教師在各個校區之間來回流動,並在各校區之間開設班車,但高校內一般都不設教師住宅區,結果教師上完課必須馬上走人,要不趕不上學校的班車。
可以想見,上完課後,學生抓着教師問問題,而教師則心神不寧地時不時瞟一眼時鐘,然後略帶歉意地一聳肩,“對不起,我得趕校車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交流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高校教師承擔着分量不輕的科研任務,也不可避免地減少了與學生交流的時間和精力。在現今的高校考覈體制下,高校的教師是不可能如西南聯大時期張奚若先生等不發論文照樣當大教授般瀟灑的。
時間和精力的缺乏,導致的結果自然是師生之間的陌生感。而陌生感也必然要影響交流的質量。2007年4月,筆者曾去北京某高校聽課。在一堂150人左右的大課上,教師點名都是通過第幾排第幾位的方式。教師點完名後,學生們經常左數右數數了好一會兒,才見有人姍姍站起,其交流質量可以想見。
其實,我國高等教育由精英教育向大衆教育邁進,師生關係就不得不經受現實的考驗。西南聯大和牛津大學密切的師生關係,都是值得企慕的精英教育時代的產物。如何在大衆教育時代重新構建起融洽的師生關係,是當前的一大課題。
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大學“是個體之間富有生命的交往,是學術勃發的世界”。陳平原認爲,這裏所說的“交往”,包括同學之間的,也包括師生之間的。“如今缺了後一種,全成了同齡人的對話與嬉戲,必定影響其精神成長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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