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爸爸每天准時來電
口袋裡一振動,小蘭的心就像被針猛紮了一下。摸出手機一看,果然是爸爸發的短信。內容還是老一套,從天氣預報到詢問她的身體和學習,詳細叮囑一番,最後說:『晚上打電話吧,爸爸媽媽想你了。』
從接到這條短信起,小蘭的腦子就再也塞不進別的東西了。她不住地對自己說:『開心一點,開心一點,不要讓爸媽擔心。』深深呼吸了3次,纔發短信給爸爸說『打過來吧』。
爸爸在電話裡照例是以短信內容為提綱,娓娓進行了深入的闡釋,最後說:『注意身體,好好學習,別的事不要管。』這是爸媽的口頭禪。聽到這幾句話,小蘭心裡禁不住地騰起一陣煩躁和反感。
小蘭是乖乖女,爸媽的話一律照做。但上了大學以後,爸媽還是這樣三番五次地教導,讓小蘭覺得委屈:自己明明很注意身體,也很努力學習,爸爸這麼說,好像自己再怎麼努力也做得不夠。
不過小蘭馬上鎮壓了自己的委屈:『這樣想太對不起爸媽了,他們這麼關心我,我還覺得他們煩。』於是,小蘭又恢復到平時的乖巧狀態,甜甜地說:『你們放心吧,我一切都好,身體學習都沒有問題。』
但有一天,當聽著家裡電話『嘟——嘟——』的忙音後,小蘭的眼淚卻止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她現在遇到許多麻煩,大學三年她老老實實聽爸媽的話,只顧刻苦學習,沒有參加學科競賽、課外活動,也就沒有得到任何額外加分。雖然平時成績不錯,比起那些加分一大堆的同學,保研有些懸了。小蘭想著要投入瘋狂又疲憊的考研大軍,都要無法呼吸了。
而這一切小蘭卻不知要向誰傾訴。都說家是心靈的港灣,曾經小蘭也這麼信任爸爸媽媽,可現在這個港灣卻已經經不起停靠。
有一次小蘭因為考試成績不理想,在自己的QQ空間裡寫了一篇《懮傷的半星期》,不過抒發了一下小感慨。結果遠在家鄉的爸爸看到了,一天打來好幾個電話,又是詢問什麼事,又是諄諄教誨,把小蘭本已淡忘的懮傷又攪動了起來。
爸爸這麼關心自己,小蘭很感激,但這若乾通電話卻讓小蘭非常緊張、難過,好像自己又做了一件錯事,讓爸爸操了那麼多心。從此以後,本來可以寄托煩惱的QQ空間,小蘭也不敢寫了。
沒幾天爸爸又打電話來,驕傲地宣布自己退休了,還對小蘭說:『退休好,退休了就可以全心全意關心你了。你還太小,太天真,很多事情需要學。現在爸爸不做別的事情了,可以專心地輔助你。』聽著爸爸熱情洋溢的聲音,小蘭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小孩子,離不開爸爸;但又覺得似乎爸爸纔是小孩子,離不開自己。
從此以後,爸爸果然朝九晚五,雷打不動地給小蘭打電話。有一次碰巧小蘭正在宿捨復習功課,只能不斷地『嗯嗯嗯』作答。
『你是不是沒有認真聽我說話?』電話那頭的爸爸說。小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沒等她回答,爸爸說:『那改天再打電話吧。』接著就掛了電話。
小蘭頓時呆住了,只感覺握著聽筒的手一陣一陣地發涼,再也復習不下去了。連忙奔出去買卡打電話回家,和爸爸認認真真地聊了一個小時。
上了大學,老媽忽然變得囉嗦起來
從避風塘無限量暢飲出來,阿文纔掏出手機,回復那條4個小時前的短信,回信內容只有一個字:『好!』
『和男朋友吵架啦?』同飲的好友問:『我看你的手機閃了好久,怎麼現在纔回?』阿文『嗤』了一聲,不屑地皺皺鼻子:『誰像你整天圍著男朋友團團轉啊,是我老媽發的。』
『不像不像,短信很長啊,你媽媽不是最乾脆了嗎?』好友不懷好意地笑著。
『窺私狂!』阿文笑罵一句,心裡也納悶,自打離家到外地上大學以來,老媽就像變了一個人。從前對自己不管不問的,什麼都讓阿文自己拿主意,還常常向鄰居朋友們誇耀:『我們阿文最懂事了,什麼都不要我們操心。』現在卻短信頻頻,問長問短,婆婆媽媽的。
短信回過去不一會兒,老媽的回復就飛過來了:『怎麼這麼晚纔回我啊?去哪裡玩了?是在學習嗎?現在學習很忙嗎?周末怎麼安排的……』
阿文頓覺頭大了三圈,嚴重後悔不該回復那個『好』字,惹來麻煩重重。老媽的短信接踵而至:『怎麼不理我啊?』『怎麼還不回短信?』『你在忙什麼?是學習很忙很累嗎?』『身體不舒服嗎?怎麼不說話?』
阿文長長嘆了口氣。小時候,老媽還一直教育阿文要學會獨立。而從小住校的阿文的確也比同齡的孩子更有主見。這一點阿文向來引以為榮,心裡也非常感謝老媽的教育。
現在好不容易熬到大學,氛圍自由,機會多多,正該大展拳腳時,老媽卻忽然變得囉嗦起來。阿文撓撓頭:從小放養了十幾年了,怎麼突然想改圈養了?
短信多點兒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老媽發得從來那麼准時——准在繁忙時!比如阿文討論大型活動開幕式的時候,籌備辯論賽的時候……
『忙忙忙忙忙』回復短信一出,阿文就後悔了。果然,老媽氣勢洶洶地發過來:『忙什麼啊?怎麼天天都這麼忙呢?是不是透支身體,身體是學習的本錢,不要以為年輕就可以糟蹋身體,到老了的時候……』
老媽就這樣用洋洋灑灑的短信『騷擾』了阿文一年半。
一天,阿文從一個大型活動的慶功會出來,同學各有安排,沒人搭伴同行,她看著自己被路燈描在牆上的影子,忽然有點兒寂寞。她忍不住把手機掏出來瞅一瞅,放回去,再掏出來,再放回去……半天沒有一條短信。
百無聊賴地一個一個往下看著通訊錄,『老媽』兩個字跳入眼簾。有種說不清是思念還是別的什麼感情湧上阿文心頭。
『哼,老是你煩我,我也來煩煩你!』阿文自言自語地說。平生第一次對老媽發起主動攻擊,還真不知道怎麼寫,於是就仿造老媽的格式寫道:『你在做什麼?今天怎麼過的?最近開心嗎?工作忙嗎?』老媽的回信很快就來了,簡短有力:『和你爹看電視,看外婆,開心,不太忙。』阿文使勁橕了橕眼皮,真不敢相信這條短信來自那個口羅嗦的老媽。
看來老媽乾練的風格猶存啊。阿文暗自竊喜,從此學了乖,閑暇無事的時候就給老媽發個問候短信。阿文是言簡意賅,老媽也回得短小精悍,兩人逐漸走向了電報式風格。
終於有一天望著學校飄飄灑灑的黃葉,阿文眼圈一紅,有點兒想聽老媽的聲音了,於是發道:『想你了,晚上打電話。』老媽回:『與老爹外出釣魚,今夜沒空。』 (文陽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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