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這個叫孫洋的男孩子雖然剛上初三,但已經長成了高高的個子,只是臉上未消的稚氣透露出了他的不成熟。
進來坐下後,他就一直咬着嘴脣,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突然冒出一句話:“老師,我不想上學了!”
“哦?”我心裏一驚,“那是爲什麼呢?”
“我……我……我討厭那個張老師!我再也不想見到她了……”在孫洋這麼說的時候,手握成了拳,臉上充滿了憤怒,而眼中分明出現了一層水霧。
“看得出來,你很憤怒,也很委屈,在你和那位張老師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讓你不能忍受的事情。”
孫洋眼裏的霧氣更重了,但隨即他強迫自己把淚水都收了回去。接着,他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老師,其實我並不是討厭所有的老師,我剛開始的班主任也不是她。我們剛開始的班主任是教語文的方老師,她人也挺好的,講課特別活,還巨開朗,我們都特別喜歡她。我那會兒也玩命地學習,所以初一、初二的時候我的成績就特別好,還是班裏的體委。那時候,我就有一門課不太好,就是物理,因爲我太討厭教物理的張老師了。她動不動就訓人,老把我們當成三歲小孩子似的,老挑我們的錯。雖然她沒直接訓過我,可我就是打心眼兒裏不喜歡她!可是,老天爺就是要跟我們作對,我們班的方老師要回家去生孩子了,所以學校就讓物理張老師做我們的班主任了。唉!”
看着他一臉的無奈,我猜那時候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一定是非常失望的。
“從那時起,我們班的好日子就過去了。她就像是個獨裁者,把我們管得喘不過氣來。剛開始我們還反抗過,想着能把方老師給‘鬧’回來,可後來聽說,等方老師休完產假再回來,我們也差不多快畢業了。而且有一次,有個什麼主任來我們班說,原來方老師管我們班,我們班太散漫了,所以學校是特意請嚴厲的張老師做我們的班主任,說初三這一年特別關鍵,就需要一個嚴厲的老師,這樣纔會對我們有幫助什麼什麼的。不過,從那以後,我們也就沒想了,知道鬧也不行了。”
“但是,雖然你們不鬧了,可你的心裏還是不服氣,是嗎?”
“是有些不服,老師。可是,這回的事一點兒都不賴我,全是張老師的錯!今天上午下操以後,我看到我的好朋友李強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臉色特別白,我就問他怎麼了。他說肚子特別疼,我就帶他去找校醫,可是沒找到,也沒找到張老師,我就帶着他去醫院看病去了。後來醫生說他可能是因爲早上沒吃好飯,胃不舒服,給他開了點沖劑,喝了就沒事了。可看完病以後,就快到中午了,我就沒回學校,等吃了中午飯纔回去。
可沒想到,下午上課的時候,張老師把我們倆叫到辦公室,說我們一定又是逃課打籃球去了,我們想解釋,她就是不聽。給我氣的,我當時就說她,‘你講理不講理,什麼水平啊,你也配當老師……’結果她一下就怒了,說我又逃課又說謊,還頂撞老師,非要請家長,說明天家長不來,就不許我上課。我爸一直就對我要求特別高,也特別嚴,要是他的脾氣被張老師激起來,我就完了!”
看到他眼裏的絕望,我對他說:“張老師錯怪了你,你覺得又憤怒又委屈,同時,心裏還特別的害怕,是這樣嗎?”
孫洋使勁地點了點頭,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在我的支持與陪伴下,他有了充分的宣泄。在他的情緒基本平息下來以後,我問他:“心裏感覺怎麼樣了?還是很討厭你們張老師嗎?”
“嗯,我心裏好點兒了,可我還是討厭她,誰讓她冤枉我們來着!”
“她不調查清楚就說你,確實有些不好,可是,我還有些好奇,爲什麼她一看到你們沒在,就認爲你們是逃課打籃球去了呢?是因爲你特別愛打球嗎?”
孫洋聽到這句話,紅着臉說,“我是班上的體育委員,是挺愛打球的,而且,上個月學校組織籃球賽,我爲了我們班能贏,確實也偷偷地在副科的課上練過球。可是,這回不是呀……”
我聽了這番話,笑了:“哦,我明白了,你們老師是因爲上次的這件事,就先入爲主了。”
“反正她是老師,她就不該是這樣!”
“哦?那你認爲老師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孫洋愣了一下,想了想說,“老師?應該是知識淵博,胸懷寬廣,幽默,成熟,最重要的是,我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老師就不應該把我們當3歲孩子似的,老說我們。”
“嗯,你確實已經長大了,看,比我都高啦,可我看你並不怎麼成熟呀!”
這句話讓孫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爲什麼您這麼說呀?”
“呵呵,你看,你剛纔還在說,因爲喜歡方老師就玩命學語文,因爲不喜歡張老師,就不愛學物理,這是成熟的人的選擇呢,還是小孩子的做法呢?還有,一般成熟的人,看周圍的人也會比較全面,會接受周圍的人有優點、也有缺點的事實,不會把人想得那麼完美喲!”
孫洋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說:“老師,您的意思是說,我對張老師的要求太高了?”
“你說呢?剛纔你一直在說你們張老師的缺點,如果你是成熟的,就一定能發現她其實也是有優點的呀!現在能想得起來她的優點嗎?”
“哦,她嘛,她做事情挺認真的,對工作負責,還有……比較公平,不偏袒成績好的同學。”
聽到這兒,我鼓勵他說:“真好,聽到你能這麼說,我真爲你高興,因爲你向着成熟又邁了一步!”
孫洋用手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老師,我知道了,人都有優點和缺點,老師也一樣。”
看到他能這麼想,我知道他已經不會再那麼討厭張老師了,接着,就又跟他討論了一下如果是成熟的人,應該怎麼去處理這件事。他想起來,可以把去醫院時掛號的單子拿給爸爸和老師看,看到他爲自己的新想法而發亮的臉,我由衷地笑了。-麻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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