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平,1941年生於吉林省長春市,著名作曲家。現任中國音協副主席、音樂著作權協會主席,全國政協常委,民進中央副主席。
曾就讀長春市天津路小學、中央音樂學院附中、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
記者:大街上一些商店的招牌用語粗俗;有的娛樂表演以出丑博人一笑;居室裝修像賓館……有人把這些看成是一種文化的俗鄙化傾向,並認為其中的一個原因是我們對基礎教育中的美育不夠重視,以至於出現很多缺乏審美情趣的『美盲』。你對此怎樣看?
王立平:人的審美情趣的培養當然與學校美育有關。但我所理解的美育更多與人的智力、創造力的開發連在一起,藝術開拓人想象的空間,豐富想象力,而創造力往往是由想象力開始的。
教育要培養一大批共和國的勞動者、開拓者,美的教育這一課是必不可少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的說法早過時了。未來世界的競爭比綜合國力,最終是比人纔的綜合素質。現代人無論從文從理,都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解人文的、科學的方方面面的知識,其中藝術通過美育給人的熏陶非常重要。世界上許多名人都有藝術愛好。愛因斯坦的小提琴就拉得非常好。有人說,要是他不拉小提琴,省下時間做學問,他的學問可能做得更好。其實錯了,他如果不拉小提琴,很可能達不到後來的研究水准。美育應從人一出生就開始,伴隨認知能力、思維方法的形成。它事關人的發展的後勁。
記者:現在有些家長對培養子女藝術特長不是不重視,而是太重視了,投資買樂器、請教師、考級,但這似乎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育。一些學校的美育也常和培養尖子生聯系在一起。
王立平:美育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培養某種吹拉彈唱的技能,而是要給人一種良好的文化生活習慣。有人說『不可一日無樂』,也有人說『不可一日無美食』,這些差別也有習慣上的。它的養成與家長、學校、環境都有關,這中間最怕把某種功利化的東西摻雜進來。
當父母的望子成龍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把自己的所有缺失都想在孩子身上找回來,一廂情願,拔苗助長,就不可取了,往往會適得其反。再比如考級,本來目的是好的,但是前幾年與昇學連在一起,再加上某種利益驅動,慢慢在某種程度上被異化了,重點不是讓孩子們去用心領悟藝術,成了手指的機械鍛煉。還有一些『藝術幼兒園』,說是要發展某項藝術特長,把藝術教育誇大到荒謬的程度。不講人的均衡發展,也就失去了藝術教育本來的意義。
記者:我注意到你在作曲的同時也寫詞,像《牧羊曲》、《大海啊故鄉》、《駝鈴》等等都是詞曲兼作;你又是攝影家,曾多次參與籌辦大型攝影展;你還在音樂著作權保護方面做了開先河的工作,現又擔任民主黨派的領導人,這多個領域的兼顧與你早年接受的美育有怎樣的關系?
王立平:我讀書的小學、中學和大學都很注重全面發展,包括對美育的重視。我在小學當過合唱指揮,但後來雖然是上音樂學院附中和音樂學院,從沒有偏廢文化課和各種知識的獲得,美育大概內化成了一種文化生活習慣和開拓能力,能夠廣泛涉獵新知識、新領域。其實包括藝術家在內的任何『家』,之所以不是匠人,都是受益綜合素質的打造,其中美育的功能是比較獨特的。
一個人如此,一個民族也一樣。比如德國是一個崇尚文化的民族,音樂人的比例很大,在普通人中也很難找到不了解音樂、不懂樂器的人,不能說這和德國人嚴謹務實、富於創造力沒有關系。美國人口比我們少得多,卻有大大小小1700多個交響樂團,算算有多少聽眾?中國有數千年的文化積淀,一個世紀以來雖歷經種種坎坷,但這些年在經濟大潮中,精神文化需求也在隨著物質生活的豐富急劇增長,而文化不是像物質那樣可以快速增長的,它需要逐步積淀,這個過程中需要良好的社會環境,也需要美育來推動。
記者:不同年代的中學生追求不同時尚,這雖無可厚非,但也需要引導。在音樂教育方面怎樣引導更有利?
王立平:中學生大都喜歡流行歌曲,我不反對。但不能說流行歌曲的普及就是普及藝術,有些流行歌曲是很淺層次的文化,是文化的一個方面的補充,要提高素質,光靠流行歌曲不行。應首先引導學生了解文化藝術的歷史,使他們有更廣闊的視野。美育是一種養成,應研究怎樣『把「美味」(興趣)和「營養」(知識)卷起來』。
有的事也不要責怪中學生,他們正是好奇的年齡。眼下風行的『韓流』不是孩子們引進的,而是成人在引進和市場操作,還有利益驅動。其實這些成人未必贊成他們自己的子女也跟著追。中學生對文化的接觸和選擇本應該很寬泛,但人為炒作後往一個方向上引,弄不好也誤人子弟。青少年的成長需要一片清潔的文化天空。
記者:就目前學校美育來說,什麼是當務之急?
王立平:師資。最近我到雲南某地做過一個調查,當地需要美育教師27000人,而實際只有6000名,就是這6000名教師是否都合格,也要大打折扣。當然對於15%沒有完成普九達標的任務的地區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孩子們先得有書念,纔能談美育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