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從教育部門瞭解到,今年,全省高考報名總人數爲224790人,近千所省內外高校計劃在黑龍江省招生190394人,預計錄取比例爲84.7%左右,是歷年來最多的一次。統計數字顯示,今年高考應屆考生人數爲182814人,往屆考生爲41976人。按此推算,黑龍江省今年將有34000多名高考落榜生。近年來,每年黑龍江省都有百分之十幾的高中畢業生落榜,可是每年高考過後,社會、家庭、學校的目光都投向大榜之上的學生,這百分之十幾的落榜生處於無人關注的境地。
高考落榜生,必須面對這樣的“殘酷”現狀:他們嘗試找工作,但被用人單位拒之門外;他們試圖安慰傷心的父母,卻不敢與父母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對視;他們想回到學校,但是那刺眼的張張大榜好像在嘲笑他們的無能。落榜生,從受人關注的掌中“寶”,瞬間變成無人管的腳下“草”,失落感可想而知。這些不受家庭、學校、社會關注的落榜生成了“三不管”孩子。“三不管”之下,他們的生活又如何呢?這些高中畢業生前腳還未跨入社會,後腳已經邁出校門,一切雖在意料中卻又讓人不知所措。法定他們已經成年,但事實上他們還是孩子。在當今社會,高中學歷並不能成爲一份好工作的“敲門磚”。時光飛逝,生活還要繼續,他們只能正視現實,任何機遇都不可能給他們以丁點的憐憫,他們必須靠自己走下去。
1.把網吧當成避風港,落榜生遭遇心理“真空期”
城市裏近年的落榜生都是上世紀80年代後期出生的獨生子,家庭生活優越,即便條件有限,家長也會竭盡所能,傾其所有爲他們付出,因此他們不懂得什麼是生活的艱辛。落榜後,一些空虛失落的孩子整天遊蕩,無所事事。
記者在經緯街上的網吧裏找到了已經在這裏泡了一整天的高博。見到高博時,他的眼睛裏佈滿了血絲,目光迷離,聽說記者要採訪他,他並沒有什麼反感,似乎周圍的人和事與他沒什麼關係。當記者問他今後如何打算,他苦笑道:“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像我這樣的,找工作難。從知道高考成績那天起,我每天上網聊天玩遊戲。從上學開始,我就沒這麼舒服過。”家住和興路的小盟說:“以前上學沒有時間玩,現在有了充分的時間。玩遊戲就是打發時間。以前上網吧父母都限制,現在沒考上大學,他們也不太願意管我了。我現在是學校、家長、社會都不管,不用看書到半夜、不用爲補習疲於奔命,不用做成摞的習題,不用背永遠也背不完的單詞,可心裏卻空落落的。”安靜社區的董卓對記者說:“高三的生活太艱苦了,每天睜開眼睛就是做題目,有時候甚至閉上眼睛還會夢見自己在考試。現在好不容易熬出了頭,管他有沒有學校上,我可要好好放鬆放鬆。”
當高考考分公佈後,已經有相當一部分考生知道自己落榜的事實。失落、煩心、鬱悶每天陪着他們,於是他們週一去“好樂迪”K歌K到嗓子啞,週二去體育場打球打到渾身溼透癱軟如泥,週三去網吧打遊戲打得昏天黑地……他們在用這種方式逃避現實。落榜生的家長此時無不被失落、絕望和羞愧折磨着。與其天天面對“不爭氣”的孩子,還不如給他們一些錢和自由,省得他們“礙眼”,而家長們自己開始爲孩子的出路想辦法。
2.找不到穩定的好工作,落榜生成“漂一族”
每年的高考落榜生,有相當一部分不再參加復讀和高考,而是直接走上社會。出門處處碰壁,家長的寵愛又讓他們成了“啃老族”。被嬌慣壞了的“80後”,不擔心丟工作,更不擔心沒飯吃,於是他們散漫地工作,散漫地生活,成爲“漂一族”。但是現實是殘酷的,機遇不會垂青於沒有準備者。
一年半,工作換了四五個
孫豔麗,2005年她與大學失之交臂。一年半的時間,她已經換了四五個工作,記者是在撫順街人才市場門口的招聘欄前看到她的。她正在認真地記求職信息。當記者說明來意,她的回答令記者意外。她說:“我剛辭職,你能幫忙在報社找份工作嗎?”
2006年過年,她得到了步入社會的第一份工作———公司銷售員。除了底薪外,公司按銷售情況發獎金。初入社會的新鮮感,讓孫豔麗不顧三九天的寒冷,每天奔波於大街小巷,寒風刺骨卻壓不住她心底迸發的熱情。儘管如此,她的業務量卻沒多少,兩個月下來,她只掙了600元錢。當初公司許諾的500元/月底薪也因她的銷售業績而未能兌現。一氣之下,她辭了這份工作又找了份收銀員的工作,每月能有近500元的收入。後來,她覺得收銀的工作太枯燥就又跳到一家酒店做服務員。記者見到她時,她是嫌服務員工作太辛苦,又掙不了多少錢,剛辭了職。她說:“像我們這樣‘漂’着的高中畢業生有很多。發工資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候,可以下飯店、買衣服。”當記者問她是否想過未來時,她說:“沒想那麼多,畢竟我還年輕,走一步算一步,如果幸運找個好老公,就什麼都解決了。”
“有錢三天樂”的生活
楊凡高中畢業已經兩年,記者見到她時,看到的儼然一個都市時尚女孩兒。據她講,每次發工資,她都和單位的小姐妹們逛街,買新衣服,工資很快就赤字了。當酒店保安的小宋儀表堂堂,他說:“工作以後有許多社會朋友,難免要應酬,請客吃飯在所難免。一般我的生活都是前半個月是‘大館子’,後半個月是‘蹭飯族’。”當記者問他不存錢嗎,他竟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思想,在這些被寵壞了的孩子的頭腦裏可謂根深蒂固。家庭一切開銷有父母,自己掙錢自己花,花光了就伸手要。
給自己“定位”做點小買賣
19歲的悅悅學習成績一直不錯,但不知道爲什麼,逢大考便發揮失常。今年,她已經是第二次參加高考了,儘管還沒有結束招生,她已經知道自己與大學無緣了。此前,她早做好打算,今年再不過,就不復讀了,及早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在社會的大熔爐裏一樣可以活得精彩。發分第二天,悅悅就到聯升廣場表姐開的一家精品店練起了攤,她說要積累一些與人交往的經驗。現在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回頭客,她已經給自己“定位”,也就是做個小買賣掙辛苦錢。
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
南崗宣化社區的小韓是去年的落榜生,至今還“漂”着。回憶這一年,他說:“考前,父母對我相當照顧,基本上什麼活都不用我幹,什麼好吃吃什麼,就連吃蝦也要扒好纔給我吃。整個家庭活動都是圍繞我的高考展開的,只要是爲高考什麼事都滿足我。高考成績公佈後,我的成績與大學無緣,覺得特別對不起父母,更沒有勇氣與他們交談,最怕的是看見父母的眼睛,他們的眼神裏充滿了失望。每當與他們對視,我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剛知道成績的時候,父母雖然失望但卻沒說什麼,可過了幾個月,我沒找到工作也沒再學習,他們每天數落我沒用,讓我出去找工作。”由於家庭條件優越,小韓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不知道要“漂”到什麼時候。
3.調整心態,“充電族”邊工作邊學習
據記者調查,落榜生中有一些學習慾望強烈的學生,通過各種形式開闢自我發展的渠道,自考和各種考級考證等自學考試成爲許多落榜者的選擇,爲即將面臨的社會生活做準備。
在新東方英語學校記者遇到了郭懷宇,他上中學時英語成績不錯,雖然沒考上大學,但是他不想把英語扔了,畢竟當今社會懂一門外語非常重要。所以他在還沒有找到工作以前先補習英語。在職業技術培訓學校學廚師的王浩哲說:“雖然‘漂’的日子看似很愜意,但是生活總要繼續,況且社會上能夠提供給我們的機會實在太少了。我現在學廚師,是爲了今後自己開飯店。”
建平社區的馬馳是去年的高考落榜生。當時他的確很失落,但是在普高上學的他底子太薄,所以他沒有選擇復讀,而選擇了成人高考。現在他一邊在一家酒店做保安,一邊上學,感覺自己生活很充實。安靜社區的小霞也是去年參加的高考。高考失利後,她拿着高中學歷找工作,其中的艱辛只有自己知道。開始她想找份文職工作,但是用人單位一看高中學歷就將她拒之門外。找工作時,小霞受盡白眼,所以小霞在一家手機賣場站櫃檯的同時,還堅持上培訓學校學會計。她說:“我每天都得面帶微笑、不厭其煩地向顧客介紹手機的各種功能。從小嬌生慣養的我,面對再挑剔的顧客,也不能有脾氣,爲的就是賣手機,每個月的收入一千多元,除去開銷剩不下多少。”小霞說,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工作之餘,她報了會計班,每天下班她都要坐車到花園街上課,現在她的目標就是考一個會計師證,但難度相當大。
記者從教育部門瞭解到,現在自考與職業資格的結合使落榜學生有了明確的崗位定位,自考文憑過硬、費用便宜、學習自由、畢業迅速等優點,吸引了許多落榜生。從事律師工作多年的張律師就是法律專業自考本科生。他告訴記者,1999年沒考上大學後他感到無比失落,後來他一邊打工一邊參加自考,拿到了法律專業本科畢業證,現在回過頭來看,和那些考上正規院校的本科生相比,他並沒覺得有什麼差距。他說:“以前的確自卑過,但現在,對於自己的專業知識,我非常自信。”
4.面向落榜生的就業崗位太少了
據瞭解,落榜生在找工作的時候,遭遇最多的就是人家一聽說是高中學歷,立即將他們拒之門外。市人才市場市場處趙處長說:“到市場來招工的用人單位,招工的最底線也得是大專或中專學歷,要高中學歷的很少。即便有一些保潔、保安等工作,也不要高中畢業生。高中畢業生自身特點也造成了他們就業難的問題。個別曾錄用過高中畢業生的企業對高中畢業生頗有微詞。他們反映,現在的孩子責任心差,辦事粗心大意,自理能力差,辦公桌上永遠是狼藉一片;交辦的工作常常是對付了事,一句叮囑不周就可能出差錯。”
士奇印刷公司的賈經理介紹說:“我曾錄用過一些高中畢業的學生,這樣年輕人思維活躍、聰明能幹、個性鮮明、適應能力強,經常會出一些不錯的點子。但是獨生子女的‘獨’性讓他們在爲人處事上欠缺很多。在上電梯時不知道禮讓,開着會就當着領導面打電話,吃過的盒飯隨處亂丟等。不過一旦給他們指出,他們會欣然接受,主動承認錯誤。”經緯街道辦事處東段社區的小丁高中畢業後,一直“漂”着,家裏只有個有殘疾的媽。社區見娘倆兒生活困難就給他們辦了低保,並把小丁介紹到該社區的一棟大廈當保安,每月500元的收入加上400多元的低保金,足夠他們娘倆生活。可是小丁上了兩個月班後,一天大廈經理找到社區主任說小丁沒跟任何人交代就不來上班了。小丁的媽媽也總找社區說家裏沒錢買米了。原來小丁將掙來的1000元錢買了手機和新衣服,爲了自己在外面的體面,他將媽媽的低保金也花了。他聽說另一棟大廈的保安每月給600元工資,就跳槽了。他認爲在哪工作是自己的事兒,沒必要告訴任何人。據社區主任反映:“落榜的孩子哪兒個社區都有,有的復讀,有的自考,有的工作,還有的‘漂’着。社會上機會很多,但是給高考落榜生的機會並不多。三百六十行中似乎只有服務員、收銀員、保安員、計時工和給別人站牀子的工作會向他們招手。”
環顧四周,你會發現,社會、學校、家長對於落榜生的關注太少了,給予他們的關心太少,爲他們創造的就業機會太少。當我們高喊“上大學不是唯一出路,行行出狀元”的時候,有沒有真正地爲落榜生提供一些機會,鋪就一條讓他們自強自立的道路?讓我們爲這些孩子多做些事吧,好理直氣壯地對他們說:“路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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