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4年的“不允許大學生校外租房”到2005年的“大學生校外租房不再禁止”,再到2007年的“原則上不允許大學生校外租房。”教育部的“禁租令”從緊到鬆,這一次的消息加上“原則”二字,令人感覺不溫不火。這一次的反應分外平靜,是平靜?還是漠視?
安全係數高房子很搶手
時至今日,“空巢”寢室已不是少數現象。從7月8日開始,記者分別走訪了四川師範大學、成都理工大學、西南財經大學等高校。成都理工大學的學生張鵬程說,班上31個人,24個男生中有10個出去住過,7個女生有4個出去住過,“至少都是半年,長的有兩三年。幾乎每層樓每個寢室,都有空牀。”
7月9日上午,張鵬程帶記者到成都理工大學後門,繞過一個小花園,在一片紅磚的舊樓中穿過,抵達一棟樓3樓的一個一套二房間,客廳簡單,有一張沙發,一個飲水機。一個長髮女孩站在客廳招呼記者吃桃子。
“這是我室友,研究生。”張鵬程帶着記者走進他的房間:這是一個只有9平方米的房間,左邊一排書櫃,右邊一張小牀,牀頭一張電腦桌,兩個風扇使勁地轉着。“如果在寢室,還沒有風扇,晚上還要斷電呢。”張鵬程對自己的小天地很滿意。
這個小天地是原來的教師公寓,在校內,更添一分安全。他一路指着這些紅色的磚房說,“是舊了點,但對於很多顧忌安全的學生來說,是最好的選擇,女孩子租得比較多。房子現在仍然供不應求。”張鵬程說:除了老師家屬區的舊房子,成都理工大學附近2個樓盤:彩雲間和十里翠園,也很搶手。
學生像流水
堵都堵不住
大量涌現的高校“房東”,見證了這個“外租族”羣體的逐年增長。“這難道還是祕密麼?”在陸先生的名片上,寫着“小型家庭旅館——爲方便廣大學子探親訪友。”陸先生做學生生意,已經快10年了。
四川師範大學南門正對着的樓盤,幽靜雅緻,矗立在半山坡上。陸先生的“小型家庭旅館”就在裏面。“最先是出來看書的學生,後來是同居的或者考研的,學生像流水一樣涌出來,堵都堵不住。”
小區內這套118平方米的房子,簡單裝修後,陸先生改裝成了5個小間。“帶空調房子1000元—1500元/月,不帶空調的700元—800元/月,這是長租的價;短租,還要貴些,30元—70元/天。現在學生的經濟條件好,可以承擔這些費用,如果幾個人合租,分擔下來很划算。”
這儼然形成一個鏈條:減少了到處張貼的出租廣告,沒有了中介,學生想要出來住,只要在附近的小區問問,房主們在門衛那裏“掛了號”,一問就知。出租屋的格局形成後,周圍的餐飲、娛樂心照不宣地催生出來。
自我空間
有人認爲,此次“禁租令”是教育部2005年後的又一次政策迴歸。但“禁租令”對於租房族而言,一直就是溪流入海,波瀾不驚。它爲什麼被輕視?說到底,是學生們厭倦“格子式”的框架生活,極力打破按部就班的平淡生活,尋找自我空間。
外面住,想睡好久就睡好久
“2004年9月入校,10月就出去租房住了。我們是6人間寢室,上下鋪、電視、飲水機,空間比較小。但總感覺不行,就搬出去了。學校所在的小鎮,農民提供租房,很便宜。在外面住,想睡好久就睡好久,沒人管。寢室收費照樣交,2004年、2005年、2007年,這三次出通知,我覺得沒什麼影響。發現校外租房住,老師還是要喊回來住,就算你不聽勸告,也不會受處罰。”大四學生劉佳說,“禁租都是爲了安全問題,如果學校逗硬,我肯定不出去住了,但是還是肯定有人出去住。長期以來,不怕處分的學生多着呢,就看學校管理的力度夠不夠。”
劉佳說:“大三大四是標準的4人間了,條件很好,除了空調基本上都有,很多同學也搬回來住了。”大學生校外租房大致有三種原因:一是與戀人同居,二是想有一個寬鬆的學習生活空間,三是對學校的生活條件感到不滿。爲了環境而“外出”的學生也是增長的一部分,特別是在夏天。
受質疑,顯露出我行我素
在部分學生看來,控制寢室的居住人數,部分租房的學生會停止外出腳步。“現在的理解太偏頗,一提出去租房住,就會馬上想到同居?”即將畢業的朱華說:“我身邊的同學,同居出去租房子還是少數,大多數是因爲考研。”因爲寢室和自習教室到時間要關燈,所以出去租房是可以理解的。
學生的這種“自我”,也受到了一些老師和同學的質疑。“長期下來造成集體觀念淡薄,某些集體活動中,很多校外租房住的學生顯露出我行我素的個性。”一位高校老師說。
屢禁不止
教育部2007年7月6日的通知中指出,“2007級及以後的新生要保證按班級住宿,其他年級在校生,沒有按班級住宿的要制定計劃,在三年內逐步實現按班級住宿。”“要杜絕按學生經濟狀況安排住房。”調查中,記者發現成都高校羣,基本上是統一安排住宿,而不是學生自行選擇。部分學校管理其實是屢禁不止後,乾脆放任自流。
原地踏步禁令沒有“對症下藥”
早在2004年,第一道“禁租令”出來時,《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與中青在線合作進行的在線調查結果顯示:25%的公衆明確支持教育部門的這項新規定,他們認爲“學生就應該住在學校,這樣也確實會安全一些”;與之相反,39%的公衆表示了反對,在他們看來大學生早就是成年人了,各方面都應該自立了;還有36%的公衆沒有明確表態,他們覺得具體情況應該具體對待,不應“一刀切”。“如果還是採用堵的方式,等於原地踏步。”學生劉濤說,教育部的禁令沒有“對症下藥”。
既是學生,也是成人,這兩個身份的交叉,讓老師也頗爲頭疼。“我們有很多考慮,最主要是學生的自律性、安全問題。”一名高校老師說,學生長期在外居住,“再加上一些所謂的‘日租房’藏污納垢,對學生的身心發展帶來不利影響。”
再問起學生外出租房,校方依然覺得是一個“不好談”的敏感話題。記者採訪中,省內一些教育學者,不願意談這個“政策性”的話題,接觸的高校老師接受採訪,也只是簡單歸結爲“個人問題”、“沒有必要”和“一廂情願”——許多大學生也表示,體諒學校的難處。
學校低調 管理上放任自流
記者瞭解到,成都高校對學生住宿管理一般存在兩種情況:家在本地可以走讀,其他一律寄宿,走讀需要提交申請,並由監護人簽字。“對於有實際情況需要在外面租房的同學,先由本人申請,經過學院審查批准,留下租房聯繫方式,家長簽署意見後放行。”一位老師表示,原則上是這樣要求。
“出於安全考慮,採取了夜間查寢制度,但這樣也無法完全杜絕校外租房情況的發生,尤其是一些高年級學生,學校對他們以考研、找工作爲理由在外租房的事大多采取默許的態度。”一名高校老師表示。
“禁租令”出來後,記者採訪了三個大四的外住學生,他們到現在爲止都未收到學校的任何通知說不能在外住宿,有人甚至從未聽說過不準在校外租房的通知。高校的表態低調,對於校外租房的大學生是否有具體的處罰辦法也無從得知。
專家觀點
高校後勤應該社會化
“作爲政府主管部門,設定規則的確是教育主管部門份內之事,屬於它們的‘自由’。”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楊開忠表示:“高校學生是被社會寄託了希望的羣體,高校學生外出租房的問題,備受社會關注,這樣的關注形式下,社會的確需要一個理性的政府表態。此次禁令,並不是單方面的針對學生,同樣,也對學校的具體工作提出了要求。這是雙向的,是在促進協調的一個過程。”
楊開忠認爲:“尊重高校學生作爲成人的權利,不應大驚小怪、一棍子打死。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學生搬到校外住宿,要正視學生的這種需要。學校只是起一個監督和約束的作用,畢竟他們已經成年了,應該對自己的行爲負責。隨着大學擴招,一些學校學生宿舍逐漸吃緊,受自身條件的限制,也承擔了一定的管理壓力。”
“雙方,包括整個社會,都需要一個逐步適應、協調的過程。後勤社會化是市場經濟的必然要求,但在後勤社會化的改革過程中,不能只是靠‘堵’,給學生創造出更好的居住、學習環境,同時應注意研究學生的心理和實際需要。我個人建議,應該多一些‘廉租房’性質的宿舍。”楊開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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