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天陪伴孩子的時間超過了孩子家長,他們教給孩子們最初的爲人處世的道理,培養孩子們最初的對語文、數學、音樂、美術、體育……的興趣,引導孩子們認識他們眼中最初的大自然。他們對每個孩子都儘可能地無私關愛,具體到一顰一笑,繁瑣到吃喝拉撒……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光榮名字:幼兒教師。可令很多幼兒教師無奈甚至辛酸的是,他們在承擔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雙重負荷的同時,還要承受來自社會(包括一些家長)對於幼兒教師這個職業及其工作的不尊重、不理解,以及缺乏關愛。因此,他們極力向社會呼籲——
調查1:幼兒教師日常生活
愛孩子,他們累卻無悔
在某縣一家公辦幼兒園做保育老師的王蕾,一天的生活基本上是這樣的:
早上7:30上班,先用消毒液打掃衛生,包括擦拭桌椅、玻璃等孩子容易接觸到的地方;
7:40:在門口迎接孩子入園;
7:50:帶班老師領孩子們做早操,之後王蕾給孩子們開飯。飯後,孩子們出去散步,王蕾打掃教室;
10:00:王蕾給孩子們第一次“加點”(發點心),照顧孩子們喝水;
11:20:孩子們吃午飯,王蕾去伙房提飯,照顧孩子們吃飯,年紀小的需要喂;
(由於老師數量有限,王蕾有時中午不能回家,幫助照看日託午休的孩子)
14:30:孩子起牀,給孩子第二次“加點”,幫孩子疊被、如廁,打掃寢室,沖廁所……一般要忙一兩個小時;
17:00:照顧孩子吃晚飯,之後收拾、打掃;
18:00:開門讓家長進園接孩子,但總有孩子因沒人來接留園,王蕾需耐心等待家長前來。
王蕾一天的工作一般會在晚上7點結束。這樣算來,她在幼兒園裏的時間常常達到十一二個小時。
王蕾只是龐大幼兒教師隊伍中的普通一員。採訪中,所有幼兒教師對於他們的工作給出了近乎一致的評價:辛苦、繁瑣、累。
在省實驗幼兒園帶過多年小託班的趙老師,這樣形容她的工作狀態:“11點去打飯,可能下午兩點還吃不到嘴裏;滿屋兩三歲的孩子你哭我鬧,大冬天我也會汗往下淌。”
難對付的還有孩子們的午休。這些小託班的娃娃們常常在幼兒園裏的前半年都基本保持着在家睡覺時的固有傳統:有睡前要聽音樂的,有要講故事的,有要上廁所的,有必須摟着才能入睡的……你必須忙而不亂、又要帶着極大耐心與愛心地做這一切,孩子們纔會在你唱兒歌的呢喃中、講故事的情景中或者你輕輕拍打的臂彎中安心地甜甜睡去……
雖然挺辛苦,可無論是王蕾還是趙老師,抑或其他許多受訪的幼兒教師,對自己的工作仍然覺得“很有幹頭”。趙老師說,她最欣慰的事是在鄭州街頭碰見十幾、二十幾年前自己照顧過的孩子,對方已經大學畢業、結婚生子,還能親熱地喊出她的名字;而她最感動的,是班上的孩子連家人捎來一塊蛋糕也會掂着讓她嘗一嘗。孩子們對老師的愛與信賴,就在這樣的小事中支撐着她幹下去,累卻無悔。
調查2:幼兒教師工作壓力
比身體更累的是“心”
高強度、大負荷的工作,幼兒教師們大都能夠適應、習慣,對他們來講,比身體之累更難以承受的,是“心累”。
建業小哈佛雙語幼兒園的張華鳳主任告訴記者,在孩子平均年齡只有3~6歲的幼兒園裏,教師們最大的壓力是安全問題,每天一上班神經便繃得緊緊的,生怕孩子們磕着碰着,一直到放學把孩子送走後才放心。
一些家長對孩子的過度寵愛、對老師的過高要求,更在無形中加大了老師這種心理上的壓力。
淅川縣幼兒園園長曲淑波說得很無奈:“在幼兒園裏孩子一旦頭上、身上碰個包或有個小傷口,有的家長便到學校吵鬧,而且往往是父母找過爺奶找,爺奶找過姑姑姨姨找,找過老師還要找園長……”
“心累”還來自一些家長對老師教學方法上的不理解,和由此帶來的不認可。
根據幼兒成長規律和國家頒佈的幼兒教育綱要精神,幼兒階段應以遊戲爲主,老師通過遊戲幫助孩子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可由於這種發展往往是隱性的、長遠的,而不少家長卻將孩子會查幾個數、識幾個字作爲衡量孩子在幼兒園是否學到東西的標準,老師的教育理念與家長的要求之間便產生了矛盾,老師的能力受到質疑,辛勤勞動和付出得不到認可。
而2001年改革的新的幼兒教育綱要,對幼兒教師的綜合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激烈的市場競爭,也驅使幼兒園不斷地通過工資掛鉤、優勝劣汰等手段對園裏的老師施壓。內在和外在的種種要求,逼使幼兒教師們在繁重的工作之餘不斷進行自我加壓,參加各種培訓與繼續教育課程。是“累並充實着”,還是“充實也累心”?箇中滋味,也許只有他們自己瞭解。
調查3:幼兒教師社會受尊重、關愛度
無奈的愛的“不等式”
令一些幼兒教師感到無奈甚至辛酸的是,雖然他們盡己所能,對每一個來到幼兒園的素昧平生的孩子付出了愛、精力與青春;雖然他們承受着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雙重負荷,社會對幼兒教師這個職業的尊重和關愛度,卻顯然不能與他們的付出劃等號。
而隱藏在這種愛的“不等式”後面的,是一些家長和社會輿論對幼兒教師工作根深蒂固的曲解,和對他們辛勤勞作的漠視。
“有些家長把幼兒教師等同於阿姨和保姆。認爲自己孩子上幼兒園既然花了錢,就該一切由老師擔着,凡事拿老師‘是問’。”一位幼兒園園長這樣告訴記者。
在鄭州某幼兒園執教的小張老師至今記得:班上兩個小朋友玩鬧,一個小朋友在另一個小朋友臉上抓了一下,留下了一個小口子。第二天,孩子的媽媽氣勢洶洶地趕到園裏,指着小張老師的臉一字一句地說:“張老師,我今天原諒你一次,下次我絕不原諒你!”
一些幼兒教師自嘲說,碰到不講理的家長,雖然有時感到委屈,也只好常把“對不起”放在嘴邊。這些老師往往來自基層幼兒園,對他們來講,找份工作不容易。
省實驗幼兒園園長張秋萍認爲,目前幼兒教師普遍面臨着工作強度大而待遇偏低、付出多而獲得的社會關愛度較少這雙重矛盾與尷尬。一位姓袁的幼兒教師給記者引用過她看到的一句話:“愛自己的孩子是人,愛別人的孩子是神。”若如此,幼兒教師們從事的應該是“神”的工作了。可在省會一家公辦幼兒園,記者問幾個正在津津樂道於自己班上孩子的幼兒教師:“你對自己從事的工作有強烈的職業自豪感嗎?”剛剛還在談笑風生的女教師們,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調查4:男幼兒教師羣體
幼兒園何以難覓男教師
也許,記者在稱呼幼兒教師的時候,應該更多地用“她們”而不是“他們”。因爲在我省的大部分幼兒園,特別是基層和民辦幼兒園,男教師都難覓蹤影。
曾有專家研究後得出結論,一個幼兒園裏男教師的合理比例應保持在10%~20%。在孩子性格養成和身心培育方面,男教師有着自己不可替代的獨特優勢。
“可現實是,全鄭州市的男幼兒教師只有30人左右,全省的男幼兒教師可能也就六七十人。”劉明陽告訴記者。
25歲的劉明陽是鄭州市商務廳二幼的4名男教師之一。3年前,鄭州師專音樂系畢業的他和另外兩位大學同學李永陽、吳磊來幼兒園應聘時,鄭州市幾乎還沒有男幼兒教師。第二年,大學同學竇建輝也加入了進來。
“當時是因爲沒有找到合適工作纔來試試的。”劉明陽坦承。入園後,他們3個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壓力主要來自於輿論。”劉明陽說。“同學們聚會時都開玩笑,說你們怎麼去當阿姨了。家人也不理解:‘大學畢業了,還去幼兒園看小孩?’”
所幸的是,度過最初的迷茫與動搖,劉明陽等很快找到了屬於男教師的寬廣舞臺,他們在教學中顯現出的特有的開朗與陽剛,做保育老師時不遜於女教師的細心與耐心,感染了孩子們,也讓家長的眼光由懷疑變成了讚許。去年,劉明陽當上了中一班的班主任。
“走在園裏,孩子們會突然跑過來抱住你的腿,那種感覺真好。”劉明陽笑。
可他們仍然有不少煩心事:“首先是對象就不好找。我們四個中最大的27歲了,沒有一個結婚的,我的第一個對象也因爲我的工作和我‘吹’了。”
深深愛上了幼兒教師這一行的劉明陽,去年11月發起成立了一個省男幼兒教師聯誼會,想借助羣體的力量獲得社會的更多認可,並鼓勵更多志同道合者加入進來。
遺憾的是,從去年第一次聚會時的16人,到今年“五一”再聚首時的15人,走了3人,來了兩人,力量並沒有壯大,由此暴露出的男教師隊伍的不穩定性也讓他揪心。
“在我看來,男教師隊伍發展緩慢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社會認可度不高,不理解;二是待遇偏低,又難以‘入編’。”劉明陽認爲,男幼兒教師平均千把塊錢的月收入,又宥於幼兒園有限的編制長期難以“轉正”,確實吸引力不夠。
“我期待有關部門能針對男幼兒教師出臺一些相應的傾斜性鼓勵政策,提高男教師的社會地位,以吸引更多的青年人加入進來。”劉明陽說。
調查5:幼兒教師素質提升
專業成長離不開社會和家長配合
鄭州幼兒師範學校教育教研室主任梅納新告訴記者,目前我省幼兒教師的隊伍素質基本上呈階梯狀排列,省會公辦幼兒園特別是省級一類園老師素質較高,市級、縣級公辦園次之,一些民辦特別是都市村莊幼兒園的老師大多是非正規的幼教專業畢業,有些還是些高中生、初中生,綜合素質亟待提升。
可恰恰是一些民辦園,爲了爭奪生源,迎合家長心理,把一些不適合幼兒學習的課程拿到幼兒園來,或將幼兒園教材小學化,嚴重違背了幼兒成長規律。梅納新說,社會、家長都是幼兒教育的關鍵環節,家長也應掌握科學的育兒知識,這樣才能更有效地理解並配合老師的教學意圖,避免對孩子“拔苗助長”。
梅納新認爲,爲適應幼教改革發展的需要,很多老師都在自我加壓培訓,在實踐中實現專業成長,而在這一過程中,社會特別是家長也應積極爲老師提供更寬鬆的教學環境,共同促進孩子發展。“那種把孩子一推幼兒園了事,平時不管不問,有問題了就找幼兒園老師的做法最要不得。”梅納新強調。
近年來,建業小哈佛雙語幼兒園一直嘗試讓老師走進社區舞臺,如利用雙休日和社區一起開展“親子適應班”活動等,將社區、家長吸納進來成爲教育實施的參與者。這種新型的幼兒教育理念,增進了社區、家長、幼兒園間的互動,也提升了幼兒教師的專業素質和受關注度,不失爲破解愛的“不等式”的一個有益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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