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書店朋友告訴我,如今青少年熱銷的讀物除了教輔書,就數恐怖小說最熱銷。或許出於出版人的職業敏感,這番話不禁引起了我對恐怖小說的關注和思考。當我對本土恐怖小說有所瞭解之後,我卻想說:該給恐怖小說降降溫了。
當前恐怖小說過熱的現象表現在:在創作界,有些人拔高了恐怖小說的功能,誇大了它的認知作用。他們片面強調恐怖小說“可以鍛鍊青少年的意志,提高應對災難的能力”,“有助培養孩子對世界的敬畏感”,在這些藉口之下,故弄玄虛,極力營造恐怖情節和殘酷氛圍,彷彿越恐怖,看了才越有“抵抗力”。在出版界,不少人眼看商機到來,紛紛出奇招“爭搭恐怖小說車”,你出高版稅,我買斷作家;你搞簽名售書,我來懸賞徵文。於是一大批鬼書、魔怪書、盜墓書、招魂書、殘酷兇殺書、離奇報復書目,醒目地呈現在大小書店的顯赫書櫃,以至出現了被有些人津津樂道的“恐怖小說年”。有人從去年暢銷書排行榜數了一下,恐怖小說類就佔20多種。你跟風、我克隆,總之,巴不得恐怖小說熱上加熱。再看媒體評論界,推波助瀾的也大有人在。一些電臺熱衷在午夜開設“焚屍新法”、“N種復仇方式”等恐怖內容節目;不少報刊也在宣揚恐怖小說“可以緩衝人們心理壓力”,主張把恐怖小說與影視、動漫結成“恐怖文化鏈”,建立“恐怖文化產業”,呼喚催生“本土恐怖小說大師”,至於網絡上恐怖小說的花樣那就更多了。在上述這些人的眼光裏,發展恐怖文化大有賺頭,彷彿可以充當中國文化可持續發展的一個什麼“陽光”捷徑了。這無疑是個巨大的認識誤區。
首先,恐怖小說過度膨脹,勢必走向反面。恐怖小說當然有它的文學價值,甚至不乏內容與藝術兼優的佳作,但卻少有像《西遊記》、《聊齋志異》這樣的魔怪小說名著。恐怖小說畢竟只是衆多文學體裁中的一個品種,如果聽任盲目膨脹,甚至傾力助長,勢必促使讀者“偏食“和閱讀趣味紊亂,損害文學多元的表現功能,破壞文學的生態平衡。何況恐怖小說反映的往往是一種扭曲的心理和虛幻的思維,對於涉世不深的讀者難免會產生一些負面作用,倘若引導不當,可能導致嚴重後果。據報載,廣州一名17歲少年上吊自殺,生前就因爲看一部恐怖小說着了迷。對此,絕不可輕視。
其次,背離現實的恐怖小說,絕沒有生命力。傳統的志怪小說佳作,表面雖描寫天上陰間、幽靈鬼怪,實際卻是來自民間,投影社會現實。像《聊齋》中的故事,無不暴露封建社會中種種荒淫黑暗的現實。即便是西方一些著名的恐怖小說,如斯蒂芬·金的作品,儘管情節怪誕,但其立意也大多是觸及社會某種現象,並在恐怖的故事中,折射出某些科學或哲學的道理。反觀當今的某些本土恐怖小說,幾乎完全背離現實生活,濫用想象,憑空瞎造,違反邏輯,只圖恐怖刺激。他們把製造恐怖自詡“好比吃麻辣燙,越辣越想吃”。殊不知只有辣味而無佳餚美味的什麼燙,有誰會長久愛吃?把恐怖小說背離現實,引向單純編造恐怖氛圍,顯然是一條自絕生命力的歧途。
第三,那些熱衷靠裝神弄鬼吸引眼球的恐怖小說,不僅是藝術想象力的貧乏,更是文化責任的缺失,最終難免會受到懲罰。一是法律懲罰。《出版管理條例》笫二十七條規定,以未成年人爲對象的出版物,不得含有恐怖、殘酷等妨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內容。有的出版者雖然藉口自己那些出格的恐怖內容是面向成年人的,但只要未標明“少年不宜”就會對購書的青少年產生誤導。作者和出版者就應負道義甚至法律責任。今年5月北京查繳了《恐怖鬼故事》和《死亡筆記》等8部非法恐怖小說就是一個明證。二是市場懲罰。那些胡編濫造的恐怖小說,靠炒作也許一時能夠獲利,但千篇一律,譁衆取寵,日久必厭。此前不是出現過什麼“用身體寫作”、“惡搞文藝”、“顛覆名人”等等花樣,都不過一瞬即逝。恐怖小說若不及時迴歸理性,遲早也必然要受到市場的唾棄與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