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父母工作忙時,他都要幫著分擔家務。但是,他每次洗完衣服,母親認為洗得不夠乾淨,還是要重洗;他每次擦完家裡的地板,母親認為該擦的地方還沒有擦,也要重擦
中國家庭教育中父母的代勞,由來已久。其通病就是,對於孩子的成長,家長總以一種『你必須怎麼樣』的模式,進行管束。尤其在當前教育改變身份的現實環境下,『剝奪』孩子分擔家務的權利和義務,讓他們安心學習,成了眾多家庭的一種不自覺的選擇。剛剛『治療』過張非的陶宏開教授認為,家長的這種選擇,心是好的,方式是錯的。因為,這種替代教育並不能真正讓孩子自己在實踐中長大。相反,這種『代勞』使一些孩子的情商發展,遠遠滯後於心智方面的發展。
作為個體,張非是極具傳奇色彩的;但,作為中國式的家庭教育,他又是普通的。在張家,父親沈默少語,母親勤勞乾練。二十多年來,這個三口之家的『話語權』,自然也就由母親掌握。不知是巧合,還是長期的個人習慣使然。母親是大佛鄉小學食堂的工人,所以她每次洗衣服都有個習慣:搓完後,要用清水漂洗數遍纔肯罷休。
張道誼說,張非從小就很懂事,只要遇到父母忙,他就會主動幫家裡洗衣服、擦地板,但母親不僅總是抱怨他做不好,而且只要孩子乾過的家務,母親一般都要重新做一遍。甚至有時張非剛要動手乾什麼家務,母親就立即翻出以前張非未做好的家務『舊賬』,不停地嘮叨,並叮囑孩子『看書去』。久而久之,張非也就乾脆不再『插手』家務,只管看他的書。
提起做家務的那段往事,張非先是憨厚地笑著,然後眼睛直盯住一個地方,笑容也漸漸由腮幫向嘴角擴散。緊接著,便反復表示對媒體的『圍追堵截』,已不勝其煩,並連聲道:『我不接受采訪。』爾後,他低下頭,久久地沈默。
當記者與張非父母聊得正酣時,張非突然從牙縫裡蹦出幾句話:『很多人說我懶散,是失實的。不是我不想幫家裡乾活,而是家裡人總覺得我乾不好,不要我乾。既然乾不好,還乾啥子嘛。況且我做完後,媽媽還要做第二遍。』
如果要尋找張非的成長與父母,以及家庭教育的關系史,在張非24年的成長歷程中,其實可以找到很多。
2004年暑期,從北大退學後,張非進入南充市十一中復讀。2005年高考,他以703分並列南充市理科狀元,考入清華。北大退學的痛苦經歷,讓張非父母更加警惕兒子的網癮。
然而,進入清華後,張非只堅持了一個學期,網癮再次發作。為了敦促兒子順利完成學業,母親祝明燦專程趕到北京,租了一間房子,一邊打工一邊『給他洗衣服、管他的錢』。
祝明燦的陪讀,並未管住兒子。但她驚奇地發現,中學時曾被老師、同學、親友贊不絕口的兒子,竟然在清華園的眾多孩子中間,其缺點一覽無餘:經常缺課玩游戲,幾乎不跟同學來往,穿髒的衣服緊緊地塞在桶裡,與父母相處時基本都是話不投機。但是,對於兒子的『病因』,祝明燦並沒有想明白。
今年2月,舊傷未愈新傷又來。祝明燦的貼身陪讀,仍然未能挽救兒子再次退學的命運。從清華返川後,父母幾近絕望。想到這個家庭將來的前途,以及張非曾在南充十一中復讀時最喜歡的葡守春老師,退休後又返聘到南充十中,於是,父母合計讓兒子去南充十中復讀。
辦完入學手續,只等正月初五學校開學。正月初四那天,因孩子寄養在張家,張非的二舅便給了張母1000元現金,用以貼補張家的生活開支。善良的張母便以『二舅給你讀書』為由,順手將這筆錢給了張非。隨後,兩個長輩由閑聊孩子兩度退學的前因後果,轉而嚴厲斥責張非。
當天下午,憋氣的張非揣著母親給的1000元錢,離家出走。當晚,看到兒子久久未歸,張母以為兒子提前回校了。然而,第二天南充十中開學,張非壓根兒就沒到校!打電話挨個詢問親友,都說沒見過張非的影子。
該不會是網癮又犯了吧?張道誼夫婦幾乎同時想到這個誰都不願揭開的傷疤。情急之下,夫妻倆按張非可能出入的網吧,對附近兩市一縣展開『大搜查』:從岳池縣城到廣安市,再到南充市,兩人挨個盤查。三地的大街小巷幾乎翻遍,還是沒有兒子的下落。
3月29日,高考報名的最後一天,神秘失蹤36天的張非突然出現在南充十中的教室裡。班主任張正川介紹,如果張非再晚回來幾個小時,也許今年就可能與高考失之交臂,更不消說重進清華了。
原來,失蹤的這36天,張非是拿著母親給的1000元錢,在網吧度過的。據張道誼描述,剛回到學校時,兒子面黃肌瘦,『整個人都顯得沒有精神』。
『他媽媽平時總是對著孩子嘮叨,對孩子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放心。』張道誼說,有段時間張非與父母幾乎無話可說,甚至連母親做的飯都不吃。尤其是染上網癮後,兩代人的這種心理對立更加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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