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也算“見多識廣”的李潔,對國外的留學生活同樣很陌生,除了同事零星傳來的一些小道消息。一名把孩子送出去的同事,成了李潔主要的信息來源。
高一的期末考試剛結束時,李清曦一家請這名同事聚餐,主要目的是請教一些出國留學的情況。
“太簡單了。”這是他們得到的信息。這名同事輕描淡寫地轉述着他所知道的“留學信息”:國外和國內沒什麼兩樣,呆下來很容易,讀完語言,隨便就能念大學;學費不用愁,找工作很簡單,想打工就打工,賺得是比人民幣值錢的澳元,絕對能養活自己。
這番話說得李潔心花怒放。他後來才知道,自己過去對國外留學的誤區,主要來自這名同事轉述中介公司的介紹,以及兒子在國外“報喜不報憂”的電話。其實他完全不瞭解兒子在國外的真實境況。
李清曦回國以後,在書裏也寫到父親這名同事兒子的生活:他爲了賺夠生活費,甚至三天只睡8個小時。
既然一切被描述得這樣美好和簡單,李潔也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他立即開始替兒子辦手續。不過這一切,李清曦並不知情。直到半年以後,高二隻讀了一個學期的李清曦得知,簽證已經批下來,自己馬上就可以出國了。
反對的聲音並不是沒有。李清曦的母親一度堅決反對兒子出國。她的理由是,兒子從未獨立生活過,出去以後肯定“管不住自己”。
從小到大,李清曦的生活和學習完全是在父母管制下度過的。那時的他和同齡人一樣,聽話,努力學習,生活規律,沒事喜歡關上門玩電腦遊戲。
在生活上,他也有着同齡人共有的“低能”。在出國前不久,家人讓將滿18歲的李清曦去郵局寄一封信,他都覺得心裏“發怵”。不過,這些並未能動搖父親的決心。
“那個時候,他的確還不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把他送出去,是早了點。”李潔反思道。他自稱,當時完全被一種憧憬和期待所支配,對自己的兒子認識“不夠清楚”。
在很多事情上都還“不夠清楚”的時候,出國的日子臨近了。李清曦特意把行期定在自己18歲生日那天。他“豪情萬丈”,覺得廣闊的未來在等着他。“屬於我的這一天已經到來了。”他在書中寫道。
儘管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未來到底怎麼個廣闊法”。
班上13名學生竟然有12名是中國人
在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上,李清曦甚至不會填寫自己的入境申請表,多虧臨座一個陌生人幫助纔對付過去。
澳大利亞給李清曦的第一印象,堪稱完美。
在此之前,他和父親李潔對這個國家主要的信息,都來自網絡和一本《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那裏面寫着這個國家簡略的歷史。而現在他可以用眼睛親自打量這個國家了:天空是從未見過的藍,空氣很新鮮,別墅掩映在花叢綠樹裏,路邊栽滿花草。
“在這樣的環境裏讀書、生活,不是像在天堂裏一樣享受嗎?”李清曦這樣告訴自己。可是第一堂語言課就擊碎了他的夢想。
走進教室前,他又一次想象起自己嚮往的留學生活:一個大部分是西方人的學校,班上只有一兩個留學生,課堂氣氛濃厚,課下氣氛活躍,身處英語的環境……
結果,他看到了“一張張黃種人的臉”。班上13名學生,竟然有12名是中國人,且都講漢語。
“你好,你從哪兒來。”坐在他身邊的一位用標準的普通話問他。然後,大家繼續用漢語聊天。
“也許只有這個班是這樣吧?”他有些疑惑和懊惱,但心存僥倖。
結果,下課以後他發現,在喧鬧的走廊裏,除了幾個外國面孔的老師外,幾乎全是中國人,男女分堆,大聲嚷嚷。
除了校園環境優美,這裏和他在國內的高中竟然沒什麼不同。當然,也有區別,男孩子坐在陽臺上大大咧咧抽菸,沒有老師來管。
他又開始把希望寄託在其他樓層,也許在高中或大學預科班,情況會好些吧?
答案同樣讓他失望。他最終發現,這家學院裏,97%的學生都是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剩下的是一兩個日本人、一兩個韓國人和四五個中東人。中國人互相很少講英文,而是用攙雜着各地方言的普通話交流。李清曦有一個韓國同學,英語不大會說,卻會用發音標準的漢語罵人:“我操你媽個×!”
而李清曦也“收穫不小”。在這裏,從小說普通話的他,卻從青島老鄉那裏學會了青島話,甚至還學了一點南方話。有一次通電話,他爸爸李潔甚至聽不出這是兒子的聲音。
總之,來之前的所有期盼,一下子落了空。他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