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津雲"客戶端 |
|||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清冷的薄霧中,朗朗讀書聲打破了深秋早晨七點的寂靜。在清華大學一道被學生們稱為『情人坡』的緩坡後、緊挨著圖書館的小園子裡,十來個青年學生圍站一圈,正在誦讀《孟子·公孫丑下》。
朱震是這群誦讀者裡頭最大聲的一個。他像一個領讀者,大聲、准確地讀出句讀和生僻文言字詞的發音。他手裡捧的《孟子》破舊不堪,是長期翻閱的結果。如果哪個新加入的同學恰好沒有書,都大可管朱震要。這群學生各自手裡拿著的《孟子》版本各異,有簡體橫排的,有繁體豎排的,甚至還有印刷粗劣的盜版書。
陸陸續續有更多的學生加入,都是清華大學『西麓學社』的成員,這個學生社團的旨趣之一就是號召大學生誦讀經典。待大家反復讀過幾遍後,社長梁金華開始組織眾人討論,用白話文復述著孟子幾千年前的雄辯語言。
晨霧散盡,歷時40分鍾的晨讀也告一段落。幾個本科生收拾書包去上第一節課,幾個研究生相約一起吃早飯。朱震呆在原地,他還要再讀一會兒。
這項晨讀國學經典的活動已經有兩年多的歷史,但是了解的人並不多。已經畢業的發起人宋一超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組織晨讀時的情景,那是2007年5月1日早上6點半,算上他自己,一共來了3個人。『只有一個人也要讀下去。』他這麼說。
晨讀曾經是中國知識分子的必修課,意為『早晨誦讀』。著名文學家朱自清曾對『晨讀』有過一番精彩評述:一是必須讀出來,『語言不能離開聲調,詩文是為了讀而存在的,只有朗讀纔能玩索每一詞、每一語、每一句的義蘊,同時吟味它們的節奏』;二是讀的內容為經典,『經典給人知識,教給人怎樣做人,其中有許多語言的、歷史的、修養的課題,有許多注解,此外還有許多相關的考證,讀上百遍,也未必能夠處處貫通,教人多讀是有道理的』。
但是對於當下的青年學生來說,『晨讀』正慢慢變得陌生,這似乎印證了傳統文化正逐漸淡出現代人的日常生活。在大學裡隨機問一問幾位學生,普遍的第一反應是『晨讀,讀英語的吧』。
但仍然有一些人,堅持著『晨讀』這種古老的學習方式,並且努力向四周傳播這項活動。
『增進母語的親近感』,說這話的北京大學哲學碩士逄飛發起組織了『一耽學堂』,在許多高校招募學生『義工』,由他們再組織各自高校的學生晨讀。
清華大學歷史學教授彭林透露,他的朋友曾經印了不少《三字經》、《弟子規》,早上帶到公園去,領著一群孩子一起高聲誦讀,想參與的人可以隨時拿起一本經典來念。不久之後,許多公園都出現了這種早晨誦讀經典的活動,晨讀的人群以晨練的中老年人為主,看上去像一場市民『晨讀運動』。
相比之下,年輕人的晨讀積極性顯得十分薄弱。『全國人民都早起,就只有年輕人不早起。我們的青年已經習慣於在黑夜裡來思考人生和社會,養成了游蕩和放逐的性格。』
北京師范大學的羅容海2007年碩士畢業,工作後還堅持了一年晨讀。今年他重返校園念博士,讀的反而少了。『我們學校沒有社團組織晨讀,當時有一批熱情的人組織這項活動,晨讀氛圍很好,後來那些人畢業了,就沒人帶這個頭。』羅容海說。
實際上,不少高校裡還是活躍著這樣一群『帶頭人』的,盡管遇到一些挑戰,他們仍然努力吸引更多的同學加入晨讀的行列。廣東中醫藥大學的趙婷婷本科是中醫學,研究生學習針灸推拿,沒有社團組織,她自己召集晨讀。『因為專業的關系,除了基本的經典,還加入了《黃帝內經》等中醫典籍。』趙婷婷說,『本來是每周一三五,後來改成每天。宣傳基本依靠人傳人,固定參與的5人左右。』
『人文日新,從青年起』,這些理念與晨讀聯系在了一起。武漢大學珞珈國學社成立於2007年,建社之初就把晨讀定為常規活動。國學社現任社長隋植求介紹:『每天早晨7點到7點半,前20分鍾自由誦讀,後10分鍾由學術部的人講解。參加晨讀的學生來自不同院系,文理科分布差不多。如果沒有老師指導可能會比較膚淺。』而清華大學西麓學社社長梁金華則認為:『我們首先是中國人,其次是大學生,然後纔是理工科學生。』河南大學國學研究會在近兩個月中舉辦了28次晨讀會,開篇誦讀梁啟超《少年中國說》,每次參與人數60人以上;不約而同的,南昌大學讀書社10月11日舉行『潤溪晨風朗誦會』,80餘名大學生也選擇了《少年中國說》。
民國時期,清華國學院講師李濟先生曾組織仁友會,與師友同仁們切磋,討論,對照經典文獻、反省自我言行。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同樣在清華園裡晨讀的研究生魏效征說:『誦讀經典能夠幫助自己認識和積淀中國傳統文化。要說深刻地體會裡面的哲理,來指導自己的人生,我還遠遠做不到。』
『荀子曾說,君子一生都要學習,學習始於誦經。經典是民族傳統文化的最高形態,而只有誦讀纔能體認經典承載的文化價值、哲學內涵和人生哲理,並將其內化於自身。』彭林說。